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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女诗人余秀华的喧嚣与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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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女诗人余秀华的喧嚣与孤独
近日,随着一首名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在网络“病毒般蔓延”后,诗人余秀华成为公众讨论的热点,她的诗作被无数懂诗的和不懂诗的人,掀起一波微信、微博等新媒体的转发热潮。余秀华,这位家住湖北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的农民诗人,真的火了。三十九年了,她的家从没有这样喧嚣过,电话来了,汽车来了,慰问金来了,照相机来了,摄像机也来了。有关余秀华的话题,已经跃出了诗歌这一场域,发酵成一个公共事件。请看《新快报》记者刘子珩的报道。 这个近日来在社交网络里广为流传的女诗人,因为出生时倒产,脑缺氧而造成脑瘫,高中毕业后长期赋闲在家。与此形成反差的是,她的诗歌文字简洁口语,情感浓烈泼辣,能让《诗刊》的编辑刘年第一次看时瞬间睡意全无。 余秀华出生在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三十九年来因为腿脚的关系,她绝少涉足外面的世界。这里有无边的丘陵,金色的水稻,低矮的农舍,村里回荡着犬吠、鸡鸣、鸟叫,村民们走家串户,世代耕耘。但是这里也是文化有限的村子,有能耐的一去不回,有力气的出门打工,留下老农、幼童留守家园。余秀华的诗,在这里没有人看得懂。三十九年了,她总是形单影只的,她的身体残疾,婚姻失败,却醉心阳春白雪,她一个人上网,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写作。 在家里被围起来 一张五元钱的车票,能从荆门市区坐到钟祥市横店村,行程大约30分钟。田埂、水塘将余家的屋子隔成了一块独立之地。门前停放了几辆车,与砖瓦盖的屋子不相称。两只狗对陌生来客叫唤,我还没有说明来意,树下坐在板凳上的农妇站起了身,示意我进屋去。她是余秀华的母亲周金香,树梢上挂着五张兔子皮,还带着血腥。兔子是余秀华养的,几天前的不明原因,死了好几只。 侧门开着,可以看见余秀华坐在厅堂前的走廊上,她穿着红棉袄,面前院里围坐了一圈男女,都是各地来采访她的记者。这样的场景,已经是连续的第二天了。一天前曾有记者问她知道自己红了吗,她打了个激灵,说自己穿的是红的。屋子是个四合院,走廊上挂着香肠、猪蹄。余家原本养了两头猪,杀了一头,卖了一头。除了那两只狗,现在还养着十几只鸡,二十多只兔子。 兔子是去年的正月买的,当时想的是让余秀华有事做,喂喂兔子,还能卖些钱。不过兔肉在当地赚不了钱,六七元一斤,一只也就三十元的样子。对于兔子,余秀华十分喜爱,每天早上喂完了兔子,自己才吃饭。连续死了几只兔子,1月14日余秀华摇晃着,罕见地去到荆门,为兔子寻医问药。不过带回的药剂还是止不住兔子的死亡,她感到无能为力。现在,她被围住了,有家媒体希望她能现场作诗一首,还有家媒体希望能拍到她割草的画面,让她配合一下。 她的卧室在东边,在她去年被《人民日报》报道后,钟祥市政府送来了新电脑,一位老板送来了一个书柜。书目很杂,相当部分的纸页发黄,《鲁迅小说集》、《浮生六记》与《实用养鸡大全》摆在一起。 成长艰难 余秀华,1976年生,她的弟弟余仕勇在两年后来到世上。当时的农村还有生产大队,余秀华的父母每天早早便出门种地,中午回家匆匆吃饭,下午又赶去种地。余秀华是奶奶带大的,从小一起睡,据周金香回忆,直到余秀华上初中住校,回到家时还是和奶奶睡一起。 由于脑瘫,余秀华很晚才会走路,4岁之前只能爬行。家里为了让她练习走路,用车轮子做成辅助器,6岁那年,她才终于能不借助外力走下来。不过,这也只是勉强学会而已。直到小学的时候,余秀华每天的上学放学还需要父亲余文海背去背来。再大一点,她可以让老师牵着回家了。 为了进学校不被欺负,余秀华父母曾买了两条当地最好的烟给老师,希望多多照顾。她自己学习也努力,但是由于右手不受控制,写字时需要用左手按住,姿势怪异,动作缓慢。这也直接影响了她的考试成绩,虽然很多题都会做,但偏偏没有时间完成。 余秀华从没有加入过孩子们游戏的队伍,女孩儿们跳绳、跳房,她只能在一边望着。她的脚不行,手也不行。高二之后,余秀华读不下去了。她偏科严重,数学学不好,而且被告知,这样的身体参加高考也没有学校要她。1995年7月,她烧掉了所有课本,在高考前辍学回家。 从此之后,余秀华离开了集体。当年的同学,如今都已经远去。成绩好的去读了大学,再也没有回来;成绩不好的,也出门打工去了。 19岁那年,家里辗转从四川给余秀华找到了一个丈夫,“婚姻开始很新鲜,后来就烦了”。 去北京朗诵 2014年12月15日,余秀华和母亲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第二天中午,《诗刊》的编辑刘年将她们接到了编辑部。 余秀华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她已经记不清楚。余秀华的诗歌,像是长在横店村土壤里的种子,开出了属于自己的花。一开始没有人注意,花越开越多的时候,她才被人发现写诗。 第一次投稿,是在杂志《九月》上,一投即中,这使她受到鼓励,“说明你的诗歌至少有一个喜欢的人”。后来,《荆门晚报》开始刊登她的诗歌,《荆门晚报》的编辑黄旭升对余秀华的诗相当认可。 2014年《诗刊》下半月刊9月号“双子星座”栏目,推出了余秀华的诗,使得她登上了中国诗坛最高级别杂志。12月,余秀华与母亲去往北京,正是受了《诗刊》的邀请,参加12月17日下午在中国人民大学的朗诵活动。那是一次专门为草根诗人举办的一次朗诵会,她将与另外三位诗人一起登台。 那是在中国人民大学第三教学楼的3308教室,余秀华的母亲周金香还记得,当时投影仪上放着余秀华的照片与资料,在余秀华朗诵开始之后,周金香激动地流下眼泪。她虽然看不懂余秀华的诗,但是在那一刻,她还是为女儿感到骄傲。 此后的12月22日《人民日报》文化版,刊登了余秀华的大篇幅报道,余秀华在当地政府机关里,也成了名人。此后,石牌镇、钟祥市、荆门市三级政府都开始慰问余家,妇联、残联、文联也有人来了。 诗歌的出版也被提上日程,不断地有出版商打电话来。一个河南来的电话表示,可以融资、众筹出版余秀华的诗集。多次得到已经与其他出版社签下合约的回答时,电话那头依然不死心:“我们只要一个小册子就好。” 独自走向远方 余秀华在横店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人们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但是都知晓她的诗歌经常被刊登,现在则成了大名人。 村里传说,余家本就有读书的基因,余秀华的弟弟余仕勇到镇里中学做了老师,儿子考取了武汉一所一本大学,他们说,余秀华如果不是残疾,也许早就不在村里了。 余秀华现在最羡慕那些能走向远方的人,她只有一次主动走出过横店村,那是2012年,她在网上发现了温州有一家专为残疾人就业服务的企业,打听确认为真后,就买了大巴票,自己去了温州。那是她唯一的一次独自出远门。 温州的工作包吃包住,按劳计件,多劳多得。余秀华的工作是扯开皮革上多余的部分,但由于她的手也并不方便,因此,做得比别人慢许多。 一个月之后,她被父亲余文海叫回了横店村,发工资的日子都没有到,于是一来一回,反而贴了钱。 余秀华想要自己赚钱,外面的世界却比她想的残酷。关于回家的原因,余秀华和父母如今的解释产生了分歧,余秀华觉得是自己不喜欢那些世俗的人,爱占小便宜;但是周金香却说,当时她肠道不好,做得也慢,还和主管吵了一架。 余秀华的脾气易怒,这在横店村都知道,大家知道她身有残疾,也就不去计较。余秀华自己也清楚,自己“脾气差,很拧”。她的父母早年在村里的路边帮她盘下一间杂货店,但是余秀华却对买东西的人都会爱理不理。现在,杂货店也关了门。 余秀华回忆,曾有网友想和自己见面,但是对方远远见到她真人,就走了。后来,她开始学会刻意地用粗鲁的语言,作为自己的保护。 在电话被打爆的1月16日,她在微信里写道,这样的关注诗人而不是诗歌并不应该,“姑奶奶只是写自己的诗歌,在我力所能及范围里,尽量写好。呵呵,幸好这样的风刮不了多久。” 专访余秀华:诗歌没有能力改变生活 记者:写诗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余秀华:被人认可是件美好的事情。知道你在某个方面做出了一点成绩,证明你这个人活着还是有用的。 记者:诗歌可以看做是您对生活的反抗吗? 余秀华:没有啊。一个人在生活中过日子是实实在在的,经历的那些事情是实实在在的,无所谓反抗,如果真的要反抗,我就不会用诗歌这种形式。诗歌反抗生活是没有用的,生活里文字其实是最次要的一个形式。它反抗不了,谁会拿文字反抗生活呢?说到命运,人差的时候是命运,好的时候还是命运,命运是安排好的,人改变不了。 记者:可是和您有类似经历的人,比如农民,比如脑瘫患者,多数并不写诗,您用诗歌来表达自我,这难道不是一种改变吗? 余秀华:写诗是生命的一部分,与人的身份没有什么关系。不只诗人,农民、工人都会写诗。那么多的人写诗,有的人写得好,有的人写得不好,诗歌只是一种爱好吧。我从来没想过做一个诗人。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诗歌写得更好一点。 记者:很多人喜欢你的诗。有人评价你的诗歌比较温暖、美好,你认可这样的评价吗? 余秀华:还是有一部分人说我写的不好。怎么写诗歌是我的事情,怎么看诗歌是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不管网上怎么评价我的诗,我都看,但我都不会在意。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写得好一点,但我有这个愿望。我很自我,不会太在意他们的看法。 记者:你很自我? 余秀华:一点点自我。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没那么自我了。没以前那么任性。 记者:说一件任性的事情? 余秀华:没有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好丢人啊,丢人就不能说。比如说我曾经喜欢一个人,我在他的城市里等他,雪下得很大,五天五夜吧。那时很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呵呵。 记者:你说过,“我对这样的生活不甘心,但所有抗争都落空”。现在还是这样的想法吗? 余秀华:《诗刊》给了我一个机会,使我得到了这么多帮助和关心。我觉得这只是一时的,并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它很快就会过去。我的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心情、境遇也是一样。诗歌本来就没有能力改变一个人的生活。 记者:诗歌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余秀华:我可以这样讲,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写诗对我都是一样的。因为现在被很多人认识,然后骄傲起来,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我也希望好一点,不过什么事都不能强求。顺其自然最好。我以前默默无闻的时候是这样过日子,现在我还是这样过日子。 记者: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有什么不安? 余秀华:我希望生活好一点,诗歌写得好一点。不安在于,我不知道怎么样达到我想要的生活,唉,好难啊。爱情方面的想法,因为身体,因为年纪,不可能实现。 刘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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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发表时间:2015-03-09】 【打印本页】 【关闭窗口】 【浏览1472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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