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先生作《玩画》语言老到,结构严谨,情节张弛有致,人物形象丰满。即便如此,窃以为还有不足。在于结尾,说得太足,留白不力。
•所谓小小说的留白,窃以为是作者隐匿一些能够暴露自己意图的东西,而让读者自己去猜测、推断、想象的思维空间。这是一个艺术性问题,也是一个技术性问题。留白与文学术语悬念相类。不同在于悬念给人制造了一系列的问题,而留白则是给了读者更多的寻求答案的想象空间。比如《玩画》。相裕亭先生把答案往那里一摆,自己先前设置的悬念就给解决了,而不是暧昧的一句,让读者纠缠在文章里面。其实文章是需要暧昧的。没有了暧昧,读者就只能按照作者所设定好的思维踩着脚印走路,而不能读出属于自己的那种东西。
•然而,具体到文章中怎样来做到暧昧呢?汪曾祺先生在《小说笔谈》里面说过这样一段话:现在的年轻人写小说是有点爱发议论,夹叙夹议,或者离开故事单独抒情,这种议论和抒情有时是可有可无的。贾平凹先生写过一篇文章,叫作《听来的故事》,仅仅就是几则故事摆在那里,让你自己去看,让你自己去品,看出什么来,品出什么来,都是你自己的事,先生并没有告诉你一句总结性的话。这就叫留白,高品位的留白。文章的精髓融进到字里行间,处处皆真谛!
•另有一种留白,只把文章主旨不可或缺的情节写出来,其余的不完整有读者自己来填补,完全把读者牵进来。这样子好,读者一下子跳进了作者设置的圈套,把自己幻化成了文章中的人物,演绎作者编造的故事,甚至还替作者编造后面的故事。窃以为相裕亭先生的《玩画》就是缺少了这样的效果。相裕亭先生把底子一下子暴露出来,就像一个魔术师突然间告诉了你他是怎样骗过你的,你马上就对这个魔术失去了兴趣。当然如果你还是这个魔术师的粉丝,你依然会喜欢这个魔术师的表演;然而,性质已经变了——你不再是喜欢魔术,而是喜欢表演魔术的这个人了!对不对?
•在论坛里面游荡的时候,有些文章,网友说看不懂!我想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因为看不懂了,所以你就可以去想文章的内涵,肆无忌惮地想,补充她的情节。我想这就是留白的效果!
•当然,这样的文章必须要上得了档次才行!
小小说的尾巴
提起小小说的尾巴,人们会自然想起欧·亨利。这位小小说的旷世大师以干练、新奇、笔峰陡转的小小说尾巴赢得了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他的这种结尾被后来的小小说作家、作者视为至尊法宝,沿俗下来,以至现在人们一提小小说,便会说:“喔,是篇幅不大,结尾惊奇的那种!”
愚以为,如果小小说的结尾仅仅被人们公认为惊奇的、出乎意料的,那么这便是小小说走入了误区的表现。
凌鼎年,谢志强,汝荣兴,刘国芳这四位作品风格或轻灵飘逸,或梦幻神奇,或凝重或泼辣。然而他们的小小说结尾却很少在结尾处抖包袱给读者一个惊奇。他们的作品看上去却很散文化,很诗歌化。以写散文和写诗歌的手法创作小小说,这大概是中国小小说先驱者们的境界升华吧。
谢志强写的小小说梦幻色彩很重,散文气息也很浓厚。《一只小青羊》如一篇散文般地描述大自然、大森林的景色,写一个猎人打猎时遇见一只怀孕的鹿,就在他射击或不射击的思想斗争中,母鹿分娩了,与此同时他的妻子也生了一个白胖的儿子;又如一篇写母亲生病,需喝鹿奶,儿子无法给母亲弄到鹿奶,只好杀了一只幼鹿,将自己的身躯裹进鲜血淋淋的鹿皮中,母鹿以为是小鹿,就让他接奶,他再将奶给母亲喝。或因他杀害了无辜的幼鹿,作者让幼鹿的皮粘附在他身上,怎么也去不掉,于是有了一只会说话只会爬行的“鹿”。再如《雪地飞过一只白天鹅》,用清新淡雅的笔调描写了一场雪景,尔后写一只白天鹅从雪地里飞过,那种心境、那种白与白相融的景象如一幅画、一首诗。这是一篇呼唤人们保护环境,保护动物的小小说,没有出人意料的结尾,却同样使人深思,使人冥想。
凌鼎年、汝荣兴、刘国芳的小小说尾巴也并没有抖落惊世骇俗的包袱,只在娓娓中平静地将一篇小说结束,给人以无尽的遐思。陈永林的作品也没有沿俗欧·亨利的手法,却也在小小说界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齐白石说过:“像我者死,学我者生。” 欧·亨利的小小说结尾仅是一个流派的象征,是他自己风格的写照,而倘若我们以“像欧·亨利的小小说”而自居、自夸、自得,以作品有欧·亨利的气息和意味而高兴,则小小说就千篇一律,如同王存玉老师笔上的化妆新娘了。于是小小说被局限住,很难有创新,很难发展了。
有的人因学齐白石,而得以出于蓝而胜于蓝,更有许多人因像极齐白石,而被画坛淘汰,临摹得再逼真的赝品也永不如新创而璀璨!
小小说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