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你问一个死心踏地坠入爱河不得自拔的女人为何会爱上那个男人时,她会茫然地摇头:说不清,我也说不清。
说不清。一篇好的小小说也该让读者有这种感受。说不清的不一定是好的小小说,但好的小小说必定具备说不清的特点。它朦朦胧胧似隐似现地给了你那么多,那是什么,你感觉得到,却触摸不着,无以言表。这是一种模糊的美。
少说话对于女人是一种装饰,而装饰简朴,在她也是一种美。这是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说的。德谟克利特是位男人。一位对女人美有独到见地的睿智的男人。
好的小小说往往是朴素无华的,它就像一位装饰简朴少言寡语的女人静静地面对着你,单纯得近乎透明。可你越进入她的内心,越能感受到她似水柔情的浸润。再冥顽的心也要被她感动溶化升华。这是朴素的力量,也是朴素的美。
不同时代的男人为不同时代的女人制定了不同的审美标准。从西施的病态美到杨贵妃的丰腴美到文化大革命的飒爽英姿豪迈美到今天的纯情潇洒飘逸美。由此看出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等等等的变化、发展。
曾一度被奉为文学圭臬的欧·亨利式的结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一些写家和论家推崇为小小说的要素之一。但在我看来,那种结尾总给人一种工于心计的感觉,我讨厌那种人为的做作。事实上,一篇小小说只读了一半甚至只读了个开头就像弃妇一样被无情地扔在一边的情况太多。我们应该学会从一开始就抓住读者。小小说应不断地变化、发展、丰满自己。在今天这个允许充分张扬个性允许充分发展肯定自我价值的蓬蓬勃勃的时代,小小说是不是该更多地显示出一种随意自然美﹖
随便翻一翻时下的报纸杂志,形形色色的征婚广告令人目眩。然而你只要扯下那些让人眼晕的花边,无一例外地醒目着年龄、身高、职业、月收入、住房等等 “死”条件“硬”条件。这些既是推销自己的砝码又是择偶的尺度。作为女人,我真为加入征婚大军的同性人担忧。我想对择偶的女人说,这样的广告能制造家庭,绝难有爱情。爱,可遇不可求。
别想着你要为什么思想、主义、主题去写小小说,目的性太明确了功利性太强了肯定不会写出好作品。像爱情一样,好的小小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要你具备了足够的敏锐、足够的悟性、足够的勤奋,夏夜划破天际的一颗流星,初春拱出地皮的毛茸茸的绿草,黎明婴儿嘹亮的哭啼,黄昏耄耋之人无言的微笑……这些平凡又平凡的现象都会向你展示出它意义的不同凡响。
女人须自重。
小小说要自爱。
(二)
女人就是女人。女人不该也不可能同男人攀比。别听媒介嚷嚷什么“巾帼须眉”、“女中丈夫”,好像做这样的女人多么骄傲。其实说这话的如是女人,她是对自己的鄙薄;说这话的要是个男人,他无疑是标准的伪君子。无论什么样的男人,潜意识渴望的女人都永远是飘若云、柔若水、娇若柳的。
顶不乐意听“小小说是浓缩了的短篇小说”这样的“高论”。假如这个短篇可以浓缩,它就不是块做短篇的料,就像抬举女人是“巾帼须眉”一样。这种说法,说重了是对小小说的轻视,说轻了是对小小说的误解。
有些女人的五官你若分开来看,每个部位都无可挑剔,可一旦集合到一起就像竖在高档时装店里那些等人高的模特一样,呈现出一种美丽的空洞,绝难勾起男人的什么欲念。倒是有些不尽完美的女人婀婀娜娜袅袅婷婷张扬着一种无法阻挡的魅力。曾听一位男士说过他欣赏稍稍有那么一点斜视的女子,那样的眼睛看人时显得既专又媚,别有一番风情。
那些写得规规矩矩齐齐整整的东西,倘说是中学生作文够得上良好,硬称小小说作品,实在有伤小小说身份。
同一切文学艺术样式一样,小小说最需要的是鲜活的生命力和独具一格的“你自己”。
小姑娘爱穿花里胡哨的衣服。成熟的女人不需要这个。她一举手,一投足,顾盼之间自然而然就溢出了成熟果子的芳香。
褪下小小说华丽的外衣吧,给读者切肤之亲切肤之痛,这是作者成熟的表现。
女人不愿做情人,一旦她真心爱上哪个男人,必定要藤缠树一样日日夜夜缠绵依恋着那男人。男人则恰恰相反。
那些娶了小小说做老婆的人信誓旦旦要同它白头偕老,却不知怎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同一个模子里烤制点心,不过这次糖多些那次糖少些而已。倒是那些将小小说视作情人偶尔光顾一下这间小屋的人,常常出其不意地为读者端出一个饶有风味的馅饼。小小说于是不寂寞。
这个世界是以男性为主体的。男性代表权力、政治、社会,代表某个时代的典型。女人则往往体现纯粹的人性。尽管出现过居里夫人、撒切尔首相、温妮·曼德拉女士这样杰出的女性,撑开天地的仍是男人的肩膀。男人是柱子,女人是柱子与柱子之间柔韧的充填物。这是上帝创世之初就设计好了的。
小小说不会在文学史上树起丰碑。支撑起文学殿堂的永远是《红楼梦》这样的栋梁。小小说只是这殿堂建成后搁进来的一张品茗的小桌。有了它,殿堂方显得更加舒适完备。
女人不自卑。
小小说不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