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花之辞
三月之末,看梨花的姿势,竟需要俯首。
我只是一位迟来的看客,繁华或朴素,我都能接受。
你说:梨花快谢了,叶子都长出来了。
此景易生怜么?
在我隐秘的血液里,也只能在隐秘的血液里,却流淌着肆无忌惮的快乐。
你知道吗?看见一片新绿,就仿佛看见秋天的绯红。面对那些可能的果实,我只好保持沉默与拘束。
一朵夕阳,斜挂天边,慢慢凋落。
谁沿石阶离去,留下寂寞的山风?
风化了好长好长的岁月,已然汇集成河。流过幽幽梨花沟,流过多少夏绿春红,而桃花几时红过?我和你,距梨花沟仅举步之遥。
曾几何时,聆听你的足音,踩碎一地落红,泥泞我的视觉。
三月,潮湿开始蔓延,从胸口到眼睑。谁无尽的想念与等候,像梨花一样将日子漂白?
还有那些垂柳,藤蔓,野草……
疯涨的足音,加快了想要的叙述。
也许,有微风吹起,就将打破一块石头自2004年以来的缄默。你说:是么?
远离花朵
四月伊始,花朵便被果实的形态固定下来,成为梨花沟永久的记忆。
丝路花雨修辞过的小径,沿一湾消逝的春水将陈年的脚印潮湿。
我不曾想过,还会经过这里。而时间之剪,已裁出我渐已陌生的风景。就像这波澜从容的初夏,总是将春天的花事无情地淹没。
远方,我听见一只红嘴鸥,清音婉转,将整夜的黑和墨迹未干的名字撕开。
我等待你的邀约,在昨晚,等待你将内心假寐多年的秘密告白。
谁曾知道?这里曾发生一个人的战争,而结局却是抒情的序曲。——“当爱永远不再是罪过,那恨,也就成了恩典。”
什么时候,秋水再满河堤,我愿意被你引渡上岸,连同灵魂一起出售。像一枚成熟的梨。在川西街市,接迎一双久违的目光,反复亲昵。
如果某些结局只能在想象中成立,就像一朵梨花,却因一枚果实而将所有的鲜艳耗竭。
那么,请用梨花妆容一个名字,直到百年之后记忆憔悴。那么,请用果实这个符号记取某次相遇,成为百叙犹新的话题。
如果梦是潮起的季节,那么,爱就是陷落的城池。如果所有的果实都是花的追随,那么,爱就是一切诺言的期许。如果因一枚果实而伤怀一朵花的经历,那么,请将果核种植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块土地。
当夜晚来临,就用光芒万丈的想念来照明。
临水而居
梨花沟,一条飘落花辦雨的河流,押着唐韵,携着秦风,远走。
穿过时间的沼泽,将我的梦汪洋成广阔的地域。我发现,任何一个季节的水势都那么含蓄。像你多年以前,发梢上悬挂的玉璞,不可断章解读它存在的理由。
临水而居多年,或更久,汪洋而过的潮汛,将一尾鱼的想往沦落。
翠竹。垂柳。远离红尘的水,以及流沙没过的脚踝,潮湿的心情像一枚秋叶。谁轻盈飘落的沉默,表达着幸福与痛的沉浮?
滩涂。水鸟。沙的建筑。误人我眼中的那滴水,我不知道,她折射着谁的未来?
我想着——你涉水而过的足丫,总是那么准确地找到我内心最柔软的那个部落,让我无法挣脱一次次被族人高举的惶恐。
那些无法消隐的足印,积水成河,我看见一尾鱼,流进我的梦中。熠熠的鳞片像你永不褪色的玉佩,闪烁的光焰,照得我彻夜难眠。
小城记忆
经过梨花沟的那一夜,月光如一滩浅水,倒映着关于一座城市的记忆。
谁刚从这里走远,便留下一座城市,寂寞地黑?像一幅泼墨过重的油彩,我想:应该需要更多的阳光来晾晒。
离开,过去。背负一座城市的影子,是一种快乐的负担。这里,只是一座值得回忆的城市,我知道,她离爱琴海很远。
多年以后,月光不曾黯淡,而褶皱的心情,侧面总是迎接着阳光舒展。
多年以后的今夜,我在另一座城市的边缘,收割苦荞和燕麦,越冬。
我发现一些针芒被折断,残留在体内作隐千年。我欣然接受,像接受来自另一座城市的关怀。
靠窗一侧,一只鸟从西而至的飞翔,给我带来一片蓝天。我想:那就是川西,一座小城被反复放大的视界。
梨花沟边缘,这座川西小城,去年下过雪,甚至与我所在的城市没有差别。
站在十字路口,挥手离去,没有拥别。我知道:此刻的拥抱已补偿不了去年取暖的需要。
我继续着,用一个词搅拌苦荞与燕麦,将日子饲养,直到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