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林子让夏天更深了,就连这林子里蚊子的嗡嗡声,
也是为了让夏天在窗棂柔媚的灯影里,有泪可流,有血可流。
我这样说,不知道是因为对屋子里的那对璧人出于羡慕,还是出于嫉妒?
我只知道这林子很美,适合相思,更适合让爱情把这里认作故乡。
林子里,有一条河。月光落在流水里,像一封素笺。
岸边那个女子,当水汽濡湿她的长发,她知不知道,自己就是水中的那枚月亮?
而我,又是谁的月亮?哪里,又是我的故乡?
那人,他知不知道——
当他路过一条流水,我就是那流水里的月亮;
当他端起一碗烈酒,我就是那烈酒里的月亮;
当他落下一滴泪水,我就是那泪水里的月亮。
他知不知道——
我的故乡,就系在他的脚上!
这片林子,让乡愁更深了!就连林子里那些花,也都想家了。不然,风一吹,她们怎么就都凋萎了呢?
哥哥,我也想家了。我想家了,也会凋萎吗?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夏天过去,冬天很快就来了。冬天来了,雪就来了。
漫天遍野的雪就是北方的相思开出的花啊,只是,那些花从此只会流泪,只会流泪,却再也不会说话……
《寄》
文/丁艳
阳光,在那对小雀子的眼神里,清澈欲滴。它们中的一只,往前飞几步,就会停下来,等着另一只;另一只追上来后,它们总会彼此梳理一会儿羽毛,或者交颈低语。看着这对甜蜜的爱侣,忽然间感叹那些被我们辜负了的韶华。我们辜负的岂止是十年,二十年,那是一生一世啊,是摸不到尽头的永远……
曾在那么多的句子里,写下来世的期许,可有谁见过来世?彼岸花开,就算倾尽繁华也是枉然。奈何,我偏偏就是你的彼岸花!一把桃心木梳子握在手中,我却越来越懒得对镜,懒得梳妆。洁儿一遍遍笑我慵懒,她说,女人要打扮,要如花美艳!可是她怎么懂得,于我来说,如花又有什么用?那个远在天涯的人,他不知道我每天晨起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他不知道我站在春天的山坡上,衣袖上粘了哪种花的香气;他不知道,我的裙裳拂过月光下的草地时,草尖上的露珠,是怎样低低的泣;他更不知道,我一个人站在乌斯浑河边时,望着那空空荡荡的板木古桥,我的眼中,没有未来,只有过去……
有人说,爱情就是画地为牢,在时间的蒲团上,用一个千年来打坐。可我觉得,爱情,更像是一个人日复一日地在挖一个坑,明知道挖得越深,身在坑底的自己就越没力气爬上来,可却还是固执地不肯停手,直到塌方的泥土把坑连同自己都埋住,终于埋成一座坟,坟上年年常新的草色,就是骨子里渗出的执念写就的墓志铭。只是,再也没有人能听懂坟前风起时,那咽泪的朗诵。
哥哥,若有一天,你偶然间读到这些文字,请别笑我痴迷。就折一枝桃花插入瓶中吧,就仿佛终于把大红的盖头,遮上了我的发髻。哥哥,对你说这些话时,我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把爱情当做生命全部的小女人,今夜,隔着千山万水,我只想和我爱的男人说说心里话,只想在我爱的男人肩头,小憩……
《那个下午的雨》
文/丁艳
以后的许多时候,我还是会记起那个下午的雨。记起雨中的藤蔓,记起藤蔓上垂挂的葡萄。
是觉得那被雨水打湿的葡萄,像泛着泪光的眸子,还是觉得那只采摘葡萄的纤手,像负伤的白鸟一样,在藤蔓间微微迟疑,微微颤抖?都像,也都不像。
其实,和许多个秋天一样,那天,你也不在的。坡上,白瓜已经随着车轮声走了,只有那些枯萎的瓜蔓与野草纠葛在一起,像无厘头的乱麻;坡下,一片苞米,在沟壑那端,呆呆地望着天空;山坳的灌木丛里,不知名的鸟偶尔扔出来一两声啼叫,又被雨淹没。只有溪流旁的蒿草,翘着脚尖,仿佛她等的人,已经走在了来路上。
她等的人是谁?是我吗?我已经来了。可是,我等的人呢?今天,他会来吗?今生,他会来吗?
我想在雨中站一站,再站一站……
那个下午摘下的葡萄,已经酿成了酒。窗前,举杯,雁声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以后的许多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个下午的雨,和每一个想你的日子一样,我总觉得那雨中,真的有你在我身旁。仿佛你正透过雨声唤我:艳,艳,艳……
那是我们相识的第九个秋天。“九”,可同“久”?
亲,你听,那落花正在流水里,低低的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