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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夹雪——波湖谣
  一
  
  这是一个冷得刮毒的冬天。风又大,雪又大,搭在荒滩上的茅草棚子什么也遮挡不住。不到半夜,从各个缝隙里钻进来的雪就覆盖了地铺。那些落在露出被头的脸上的雪被热气融化,使一大片雪白上现出很规则的一长串圆点。早上起来,各人地铺头上的鞋子里灌满了雪,冻在地上拔不动。
  郑少强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的冬天。耳朵,手,全冻裂了口。按说一整天都挑着担子跑上跑下,脚一直活动着,不至于冻僵。但睡了一夜,脚就因为受冻,肿得塞不进鞋子。
  乌龟洲是梦洲堤外新长出的一个沙洲。农场决定把它围起来,以扩大耕地面积。这条新的堤坝必须在一个冬天突击到洪水的警戒线以上,要不然春汛一来就会泡汤,白干一场。农场因此抓得很紧,把所有能集中的劳力都集中到了乌龟洲,分生产队搭起临时茅棚,地下铺上稻草,中间用两行树筒子隔出一条路,男女各睡一边。就算安营扎寨了。
  收工本来就晚,不到实在对面看不清人,扁担、锹镐弄不好就出事,干部就不喊“回去”。“大干快上”了一天,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吃过晚饭,各人早早就钻了地铺,话也懒得说。却也有不安分的,刀疤就是头一个。
  刀疤的疤据他自己说是鞋底砍出来的。上小学的头一年,他去偷看父亲跟巷子里个一个女人偷情。当时看得太入迷,竟没有意识到父亲捡起了床前的鞋子。那个被鞋底砍出的疤很绝,正好在两条眉毛中间斜着,而且发青,使他的脸变得很凶恶。他父亲后来被定为“坏分子”,他自己的历史也很可疑。跟他一起下来的人有人说他犯过强奸罪,他自己只承认玩过许多姐儿。每天钻了地铺之后,他就开始这个主题的讲演:怎样的是闺女,怎样的是破瓜;怎样的容易上钩,怎样的要费些功夫;怎样的好甩脱,怎样的惹不得。十个姐儿九个肯,怕只怕你嘴不稳。等等。他在黑暗里怪声怪气地笑着,说得十分露骨刺激。让人听得心惊肉跳,止不住一口接一口咽口水。说得正来劲的时候,他往往突然打住,说:检查一下,旗杆竖起没有!每回讲完,总要提醒一句:各人保重,不要画地图,那是很伤神的。
  然后棚子里就起了一连串坏笑。
  每次,郑少强都很愤怒,希望有人出来干涉,却没有。累了一天,又躺在冰窖一样的棚子里,难得有这点乐子,哪个还会跟自己过不去。郑少强所以觉得别扭是为对面地铺上的小桦。
  小桦是他们一起下来的人里头最小的一个,跟男孩说话都老是脸红。大家也都爱惜她,跟她接近都格外小心。给她的担子上土,总要少上一锹。排队打饭,至少离开她一步远,免得不小心撞了她。许多人只要见到她出现,下流话马上就会打住。说出了口的会后悔得直想掴自己的嘴巴。她像是一朵初开的花,让人心痛得不敢碰;像是一个婴儿的梦,让人不忍惊醒。郑少强那时候写诗,暗暗地把这些话记在本子上。
  只有刀疤是畜生。来乌龟洲之前,在生产队宿舍,有天晚上,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件腋下开口的花褂子,用纸团在胸上垫出两个高峰,又在头上裹了一条花头巾,然后不由分说地推开女生宿舍的房门,扭着腰一直走到跟小桦同一间房的张珍珍床前,把她的便盆从床底下拖出来,扯下裤子就蹲下去。屋子里很暗,唯一的一盏油灯被趴在桌上写信的小桦挡着。张珍珍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想要看清“她”的脸再发作。“她”则始终把脸朝着地面。整个过程快要结束的时候,张珍珍才终于听出了男性的声音,立即同时高举起两只拳头狠命地去捶刀疤的背脊。刀疤扯起裤子,飞窜而出。张珍珍笑得岔了气,捂住肚子蹲在地上连喊“救命”。
  第二天上早工,小桦像每天一样跟着郑少强,锄草就在紧挨着他的一趟。郑少强一趟到了头,看看小桦没有跟上,转身帮着把她的那一趟锄完,然后一块收工。路上,小桦说:
  “刀疤这个人真讨厌。”
  “岂止是讨厌,根本就是流氓!”
  郑少强说。
  “就是。”
  小桦说。
  小桦对郑少强满心信赖。郑少强在队上的外号叫“干部”,不开工的时候总在看书,从来不说粗话,不开下流玩笑。不管别人闹得怎样欢腾,他也没有笑容。他把小桦当作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妹妹,真像那么回事地处处呵护她,为她提防着一切,生怕她受到哪怕是最小的一点伤害。在他看来,刀疤的恶作剧,刀疤当众大讲特讲的那些不堪入耳的烂事,简直就是对小桦这种女孩的精神强奸,不可容忍。但是除了咬牙切齿,他又拿刀疤没有办法。若是打架,他绝对不是刀疤的对手。而且,刀疤是一大帮下流胚的领袖。他却很孤立。那帮人笑他跟小桦的接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一面以怒目主义给予蔑视,一面对小桦保持着绝对的距离,从不背着人单独跟小桦在一起。任何时候跟小桦说话都是兄长的口气。只有到了深夜,完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对小桦的喜欢,跟那帮下流胚其实没有区别。但是一旦见了阳光,见了众人,见了小桦,他的表情马上就纯洁而高尚起来。
  到乌龟洲来之后,女劳力编在一个组。小桦一身穿得极臃肿,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圈通红的脸,在刺骨的寒风里吃力地摇摇晃晃。郑少强只能远远地看着,帮不上忙。休息的时候,女人们嘻嘻哈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比刀疤还过火。刀疤还晓得把那玩意说成“旗杆”,她们则毫无顾忌地直呼其名。坐在女人堆里的小桦总是低着头在地上乱画。偶尔转脸看他一眼,眼里常常噙满了泪水。郑少强觉得心碎。
 

【作者:陈世旭】  【发表时间:2015/3/10】  【打印本页】  【关闭窗口】  【浏览139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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