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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小小说学会介绍
  
  三明微型小说学会
  三明市小小说(微型小说)学会是福建省第一家地级市成立的小小说文学社团,成立于2012年3月,成员近百人。成立之初,远在美国的资深文化人与媒介人纪洞天先生,多次与三明市小小说作家吴富明沟通,强调成立学会的重要性。经过一年多的酝酿,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三明市作家协会主席、资深诗歌评论家、诗人黄来笙先生领导下的作协主席团支持下,三明市小小说学会隆重成立,来自三明市辖区十个县(市)近30位小小说作家代表参加了成立大会。会议选举通过了学会第一届理会事成员名单和章程。吴富明被推选为首届会长,杨朝楼、李耿源、蔡良森被推选为副会长,罗榕华被推选为秘书长。青黄、詹有星、鸿琳、张纯森、余孟孙、雷碧玉、丁海兰等当选理事。
   
   
   
   
   
  咬了七口的苹果
  李耿源
  男人给女人打电话,说中午有应酬。女人说,少喝点酒,饭后要记得买苹果吃。
  男人没有应酬,是一个女孩约了他。
  女孩是男人的一个客户,漂亮、青春、时尚,但霸道任性,个性十足。男人对这个蛮横的女孩十分迷恋。也许是自己平时对下属,甚至对女人和孩子颐指气使,突然有个野蛮的女孩出现在面前,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深知这种游戏危险,可他欲罢不能。
  在西餐馆的包间里,他和女孩各点了一份牛排。女孩大大咧咧,风卷残云。吃完后,立即摁了客服铃。服务生敲门进来。女孩问有没有上等的苹果。服务生说只有苹果色拉,是红富士苹果做的。女孩说,那你去超市买“世界一号”苹果,我就要吃那种苹果。
  男人忙掏出钱包,递给服务生10块钱。
  女孩笑弯了腰:这种苹果,一个要108元呢。
  男人大窘,继续掏钱。
  女孩尖叫,我要5个。
  男人便掏了600元给服务生。
  女孩说,她最喜欢吃苹果了,而且要大口大口地吃,才过瘾。男人心里笑了,这点他和女孩很像。他也爱吃苹果,也要大口大口地吃。女人知道他喜欢这样,家里常备苹果,但都是一斤四五元的红富士。每回,女人削好苹果,他拿来就大口地啃着,一个苹果也就咬个六七口。这时,女人就会接过去,接着吃,把剩下的边角果肉吃了,最后仅剩一条细长的果核,才舍得丢。
  服务生将苹果买来了,果然,5个苹果花了540元。男人还真辨不出这“世界一号”与红富士的区别。他拿出一个,仔细地削了起来,可还是削到自己的手。男人才想到自己已多年没亲手削过苹果了。
  女孩接过男人削好的苹果,把口张得很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男人看着,觉得女孩的吃相把明净的脸形都破坏了。女孩大口地咬下7口后,把满是牙印且还有不少果肉的苹果递给男人,并撒娇地说:“现在我命令你,把剩下的吃了,这一个可要108块呢!”
  男人愣住了。他接过苹果,但没有吃,而是说先上一下洗手间。
  男人走出包间,他直接去结了账,出了西餐馆的大门后,他给女孩发短信,说公司有急事先走了。
  男人并非嫌苹果上留有女孩的口水,也并不在乎苹果是女孩吃剩的。其实,他们刚才还互相吃过对方的牛排呢。只是女孩后面说的一句话,让男人震颤。
  女孩说:“男女之间,愿意吃对方啃过7口苹果的人,证明会听对方的话,也爱对方多一些!”
  男人相信女孩的话是真的。所以,那个吃了无数个被他啃过六七口苹果的女人,他又如何辜负得起?
   
  李耿源,男,福建省作协会员,三明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读者》《格言》《特别关注》等期刊签约作家。先后在《百花园》《微型小说月报》《微型小说选刊》等十余家小说类报刊发表小说上百篇,出版小说小品集《男左女右》,有作品入选《2006中国微型小说精选》《2007中国年度微型小说》等选本,作品曾获第六届、第九届全国微型小说年度评选三等奖。
   
   
   
  丢失
  杨朝楼
  一不小心,方向把钥匙给弄丢了。
    方向下班回到家里,刚到门口,就听到房间座机电话铃声响得急骤。不打手机打座机,那肯定是以前就认识的人找自己。方向急忙掏口袋,就是找不到钥匙,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
    搜遍所有的记忆存贮信号,就是没有关于钥匙的信息。方向抬起脚,狠狠地往门上踢去,震得一只脚从脚腕直麻到大腿。方向车转身下楼,感觉门被踢动的响声正顺着楼梯的台阶一级级滚下去。
    来到大街上,方向突然记起来该给肚子填一点什么了。方向刚刚消灭完一堆东西,就接到一个电话,是老胖,老胖说:来喝酒,贵族餐馆,就是大众餐馆对面。
    咋不早半个小时来电?方向抱怨着,却还是去了。
    贵族餐馆当然就是一些有着“贵族”身份的人才适合去。方向不是贵族,所以从来就没有去过,这就冒充一回贵族吧,方向这样想着就到了。
    这是我哥们,方向。老胖介绍道,这是阿东,这是阿西、阿南、阿北。
    幸会。幸会。
    昨晚见过了,还一起喝酒。阿北说。
    咋?昨晚……方向挠挠后脑,没想起来,就从阿北开始,打通关。
    抹抹嘴角的啤酒沫,方向说:老胖,见着我的钥匙了吗?
    见着了,不过我没跟钥匙打招呼,不知是不是你的。老胖笑起来,使得他讲的话显得柔和了一些。
    不就丢了钥匙,什么事?一脚把门踢开,比踢足球还过瘾。来,喝酒。阿北说。
    方向瞄了瞄满地都是的空酒瓶,很绅士地端起杯子,微倾,吸一口气,杯子就见底了。
    你们,别没动静,跟我这兄弟喝。老胖说,我这兄弟,仗义,你们都知道,那一年,我刚从老家出来,收破铜烂铁,后面不收零碎的了,整车倒,不想钱要不回来,年都过不了,亏得我这兄弟借了500元给我过年,又帮我要回了货款。你们说,我们原来什么交情,说出来你们不信,我找他借钱那会,只不过跟他女朋友是老乡,方向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啧啧,够义气,如今可没有这样的好人了。大家都朝方向竖大拇指。
    方向笑笑,说:也有,就是在追女孩子的人,只要女朋友开口,没有不成的。
    老胖说:我不管你那么多,好像那女孩你也追丢了,我只认你义气,叫着什么滴水,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敬你三大杯。
    喝着,方向就醉了。醉了,就说酒话。说着酒话,方向就又记起了许多事,就又记起了钥匙还没找着。
    看到我的钥匙了吗?方向反复问。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所有的人都在喝酒,都说着怎么赚钱然后怎么把钱花掉,赚得潇洒花得痛快有模样。
    方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你们赚钱去吧,花钱去吧,我只领薪水不会潇洒赚钱不会痛快花钱,我不会赚也不想赚,我想的只是找回我的钥匙,我要去找钥匙了。
    没有人留他,也没有人送他,喝酒的照样喝酒,吹牛的照样吹牛。老胖手抓着一叠钱趴在桌子上,发出很响的鼾声。
    街上的行人和灯光与往常一样,还是十分的协调柔和,偶尔有车子呼啸一声进入视钱又从视线内消失。这样的情景很能使方向的心情平静下来。我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方向这样想着,就很有些为自己感到惭愧感到不值。方向左右看看,离单位不远了,钥匙会不会丢在单位?
    方向打开办公室的门,再打开自己电脑桌旁的抽屉,抽屉里是一些凌乱的材料,方向很细致地把材料一页一页、一本一本叠齐来,翻到抽屉见底了,仍然没有找到钥匙。
    方向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看到办公楼对面的夜总会门口正走出来一班歌舞尽兴的男女,夜总会,依然灯光闪烁。斜对面的酒家吆五喝六的猜拳声顽强地从墙缝中透出来。
    坐车吗?一辆的士打横里钻出来,停在方向的面前。
    你看到我的钥匙了吗?方向问。
    那的哥逃避瘟疫一样,很快从方向的视线中消失。
    方向信步而颠,走到一处十字路口,突然感觉手心里有些沉重。方向抬起手来,发现原来钥匙就在自己的掌心中。
  方向抬起脚来准备回家,可是,他突然认不得回家的路了。
   
  杨朝楼,笔名柳月亭,男,福建省作协会员、三明市微型小说学会副会长、三明日报社编辑、记者。有100多万字散发在全国各地300多家报刊,出版有散文集《遥望炊烟》。
   
   
   
   
  钻戒的味道
  罗榕华
  陈和气是个大型广告装潢公司的老板,40多岁,1.76米的个儿,一脸帅气。
  因为长得不错,就很容易得到女孩的青睐,主要是脾气很好,从不红脸也不骂人,安排下属工作,右手握一铅笔,目光祥和,作探讨状。正因如此,那些漂亮的女下属总爱往总经理办公室跑。
  芳是陈和气的太太,和陈和气一起来自农村。当时的芳在农村可是美人儿,还煮得一手好菜,十里八村追她的人不下一个连,她出生好,家道殷实,不知怎得她就看上了陈和气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子。一起私奔,一起创业,从当初的小美术社发展到装潢公司再到现在资产过千万的广告公司。
  陈和气好吃肥肉,特别是红糟肥肉。将七分肥三分瘦的肥肉膘子刮划成巴掌大的肉块,浸卤于酒糟之中烩焖上个把小时,出锅。“吧唧、吧唧”他一口气可吃上十几块,当然红酒糟是要陈年的、肉是要猪腰部以下的、烹调手艺是要芳的。
  最终陈和气和芳还是离了婚,因为公司来了个气质不凡的女大学生——梅,她是陈和气的女秘书。离婚后的陈很自然和梅走到了一起。
  离婚后的芳没有离开公司,也没有再婚,而是在陈的一个下属公司做经理,只是下属公司不在这个城市,在僻远的一个县城,离陈的这个城市100多公里。
  有一天,陈和气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把真皮转椅转到窗口,窗外阳光灿烂,有鸟飞过,一路啁啾。他努力想着自己要干点什么,后来终于想到,自己不可遏止地有一种欲望,想吃一回芳做的红糟肥肉。
  他给芳打电话,手摁话机键码有些慌乱:“要召开年终表彰会,表彰会结束还有一个化装舞会,所有的员工都要参加”。芳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他竟然没有提红糟肥肉。
  灯光摇曳、音乐飘渺、舞姿曼妙。化装舞会进行得很热烈,所有人都要戴上一副面具,男的多选老虎、螃蟹、狮子和青蛙;女的多选择孔雀、小猫、兔子与春燕。所有的员工皆大欢喜,这样的化装舞会除了可以缓解一年来的工作压力,最重要的是可以迎合人的所有人“口味”,年轻的喜欢热闹,喜欢舞蹈,喜欢无拘无束;年纪大些的,本来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却因为有了这个面具,多了份神秘感也就多了份兴趣。你说人有时候真是个怪东西,平常一起上班,左是左右是右,一丝不苟,只因为戴了一副面具就没有距离,连常日里最老实最木纳的人也在上面扭屁股。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舞会结束总经理将随机从众多员工手中,抽取一只手给套上价值5万的钻戒,叫“摸彩”。这无疑给晚会注入一支兴奋剂。
  化装晚会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主持人在会场的中间拉起了一条布幔,布幔中间割口,所有的男女集合在这头,褪去手上所有饰物,关了灯光,伸出右手,等待总经理蒙着眼睛摸黑将价值5万元的钻戒戴到自己的手上。为了证实“摸彩”过程的公正公平性,公司还请了两位公证处的工作人员戴夜视镜监督整个过程。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毕竟是价值5万的钻戒,不是一笔小数目,大家都在默默祈祷幸运女神的垂青!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在漫长的等待中,梅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为了这一刻,她之前就把自己保养护理了近三年的5个右手指,用大头针各扎了两个洞,今天已经结痂,触手有凸感,像人民币上的“盲点”,5个手指足足10个结痂点,很好认的。
  正当梅不停地暇想着,灯亮了,那颗钻戒骄傲地套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在灯光下特别地耀眼,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芳!大家唏嘘不已,这么多的手怎么就套在她的手上了呢?
  只有陈和气明白,芳的手上还有淡淡的酒糟味道,在那么多城市味道的手中特别突出,很明显在来开会前,她是给他做了红糟肥肉的。
  梅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是含着泪离开的,她不在乎那钻戒,也不在乎那5万,钱对她来说已经没有诱惑力。她在乎的是陈和气在全公司员工面前将钻戒套在她手上的“情景”,她无数次将这个“情景”做了想象,想象陈和气把她套着钻戒的手高高抬起,公司员工都跑来半虚半真道贺祝福……
   
  罗榕华,男,福建省作协会员、三明市微型小说学会秘书长。作品散见于《百花园》《羊城晚报》《福建日报》等,曾获 “2009年度小小说原创优秀作品奖”,有作品入选《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等选本。
   
   
   
  红    狐
  鸿琳
  王七是在九道沟发现那只红狐的。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阴沉沉地压在头顶,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山风打着唿哨卷着雪花横冲直撞,山林间不时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声响。王七艰难地爬上山梁,大口大口地喘着热气。他在山里已转悠了四天了,竟没有打到一只像样的猎物,这对一个猎人来说真是奇耻大辱。带来的干粮早已吃完,葫芦里的烧酒也见了底,猎枪的枪管上结了一层亮晶晶的冰凌。
  精疲力竭的王七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顺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卡嚓卡嚓”地嚼着。就在这时,猎人看到了那只红狐,那只久违了的,在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红狐。
  那只红狐体形修长,美丽绝伦,全身通红,在皑皑白雪中踽踽独行,恰似一团燃烧的火焰。王七心“砰砰”直跳,全身如筛糠般颤栗,以致端枪的手都微微发抖,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全身燃烧,让他不能自已。王七单腿跪在雪地上,猎枪死死地瞄准了红狐的脑袋,随着红狐的移动而移动。王七死命咬着下唇,他明显感到一股咸热的液体淌出了他的嘴角,流到了结满冰渣的胡子上。他听到自己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的声音。
  那只红狐根本就没发现死神正一步步逼近,依然无声地行走在洁白的雪地上。猛然,它似乎发现了什么,抬起头,两只呈三角状的耳朵警觉着竖起,它看到对准它的枪口。就在这时,“轰”的一声,枪响了,枪声如山崩海啸,在九道沟里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树上的白雪哗哗而落。
  红狐向前一窜,一头栽倒。王七一阵狂喜,提起枪大步朝红狐奔去。突然,红狐连翻了几个筋斗,拖着一条伤腿,踉踉跄跄窜进了密林。
      王七追到跟前,已不见红狐的踪影,雪地上留下一溜斑斑点点的血迹,王七懊悔地一捶脑袋,寻着血迹追踪而去。
  王七是不会放过这只红狐的。他要用红狐的血去祭死的父亲。两年前,王七跟父亲进山打猎,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封山的隆冬,他们发现了这只红狐,父子两一路追赶,慌不择路的红狐掉进了他们早已挖好的陷阱里。那陷阱有一人多高,王七的父亲欲下手去捉,不料那红狐龇牙咧嘴又扑又咬,让王七的父亲无从下手,就倒提猎枪用枪托去砸红狐。那又扑又咬的红狐一只前爪挠到了猎枪的扳机,只听“轰”的一声,父亲便仰面倒下,猎枪里射出的铁条从父亲的下颌穿过,鲜血带着白花花的脑桨喷了王七一脸……
      父亲狩猎一身,猎杀的野兽不计其数,却最终死在红狐手里,王七发誓要亲手杀了这只红狐为父亲报仇。两年来,风餐露宿,王七找遍了方圆几十里的大山,可那只红狐却杳无踪迹,今天真是天有眼,还能让它逃脱吗?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它找出来。
  红狐落在雪地上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灿烂夺目。王七穿过密林,翻过一道山梁,来到一个避风的山坳,那血迹在一棵大树下没了。王七顿时警觉起来,蹑手蹑脚朝大树靠近。猛然,王七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了。只见树根下有个洞,那只红狐侧卧着,几只红通通毛茸茸的小狐崽正蹬着小腿“吧唧吧唧”吸着红狐鲜红的乳汁。此时红狐的肚皮急促地上下起伏,那条断腿齐膝以下没了,汩汩流出的血在身下的雪地上洇开一大片。红狐见了王七,那双金黄的眼睛显得极为平静,没有一丝的恐惧,泛出慈爱的光芒。王七看到红狐伸出温润的舌头舔着怀里的幼崽。
      王七举起枪,对准了红狐。这时的红狐再一次抬起头,目光是那么平静而柔和,一动不动和王七对视着。
      王七和红狐就那么久久地对视着。雪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来了,王七成了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七慢慢垂下了猎枪,一步一步往后退。猛地他掉转身,发疯似的奔上山梁,冲苍茫的天空发出一声如野狼般的嚎叫,举枪朝天开了一枪。
  枪声惊天动地。久久不息。
      王七蹲下身,把那杆猎枪埋进雪地里,然后踉踉跄跄走下山去。
      自此,村里少了一个猎人。 
   
  鸿琳,原名刘建军,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三明市小小说学会理事。作品散见于《小说月刊》《百花园》《微型小说选刊》《福建文学》《2007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中篇小说选刊》《厦门文学》等报刊。
   
   
  宝   砚
  余孟孙
  王一鸣喜书画,对砚石情有独钟。
  一日,他在古玩市场淘宝店发现了一块古砚。古砚通体呈紫黑色,一个石眼天然生长在砚石上,布了一个犹如眼睛一样的“石核”,“眼”中还有“瞳”,奕奕生辉,圆润欲滴。王一鸣一眼看上,眼珠就粘着不动了。
  店主要价十万,一分不少。
  王一鸣喜砚,收藏砚台无数。但毕竟不是古物专家,掏十万买一块砚台,无法一下子下决心。何况,是真品,还是赝品?一时无法鉴定。店主说绝对古砚,却也说不出价值十万的充分理由来。现在生意萧条,王一鸣开的公司也面临流动资金短缺的困境,一下掏十万出来不易。
  王一鸣托着古砚,感觉万般细腻柔滑。摸着摸着,手心微微出汗,砚池也浸润起来。店主说不买算了,从王一鸣手中夺回古砚。王一鸣叫司机小马启动车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古玩市场。
  第二日,王一鸣又出现在淘宝店。还好,古砚还在。小马见王总的魂勾在这块砚上,说自己有一朋友是鉴宝专家,不妨请来鉴别一下。
  小马联系了好友张杰。张杰是城里博物馆职员,研究宝物古物多年。加之长年累月在博物馆熏染,都成精了。
  张杰对古砚鉴赏一番,对王一鸣附耳道:此砚价值不菲,决非赝品次品,十万元值。若不是王总先看上,我买定了。
  王一鸣信赖小马,张杰又是博物馆权威人士。马上下决心,开了张支票。小马帮忙取钱付款。古砚坐上王一鸣的车,进王一鸣的别墅安了家。
  王一鸣购砚多次,新购砚台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给砚台接风洗尘。洗尘程序不复杂,无非是用清水濯净,后再用清水泡一天一夜。但所用的水极其讲究,必须用深山老林无污染之清泉。为了得一瓢清泉,驱车数十公里翻山越岭到郊外最高的一座山峰去取。
  王一鸣洗尽古砚蒙尘及汗渍,然后再轻轻注上满满一砚池清水。就在此时,奇迹出现:一丝丝墨汁如甘泉般从石眼汩汩流出。王一鸣惊诧,铺上宣纸,取笔蘸墨。挥毫间,一幅山水图跃然纸上。图中景物浓淡有致,空灵净落,墨香满室。
  王一鸣惊叹:宝砚!宝砚!
  从此,王一鸣或书或画,皆以此砚。一纸,一笔,一砚,一池清水。一幅幅精妙绝伦的书画便横空出世。
  王一鸣的书画水平如插上翅膀。在本城举办了一次书画展后,王一鸣的大名响遍每一个角落。求者络绎不绝。但王一鸣不卖不赠,只求怡然自乐。
  金融海啸铺天盖地蔓延。王一鸣公司摇摇欲坠,万般无奈,他对小马说:你那朋友不是也喜欢这块古砚吗?原价给他吧。王一鸣说完,长吸一口浓烟,大喝一口浓茶,眼里布满血丝。
  张杰二话不说,丢了二十万给王一鸣,提着古砚走了。走时留下一句话:王总何时喜欢,张某随时奉还。不过,按现价,二十万,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二十万让王一鸣公司挺过惊涛骇浪。
  张杰依然过着领工薪,看馆子,鉴赏宝物,无风无浪的日子。
  虽经历了一番磨难,王一鸣却没有忘掉那块古砚。为救公司狠心卖砚后,无心书画,日日寝食难安。时不时一声长叹。小马跟着急了,王总喜欢,何不向友赎回。王一鸣愧于出口,又不想伤友之情。
  张杰出现了,端着古砚:完璧归赵吧。
  王一鸣感动,开了五十万支票。张杰拒绝:只能二十万。如果坚持多给,古砚我带回。
  王一鸣失而复得古砚,精神大振。挥毫间,一幅幅惊世佳作频如潮涌。观者惊叹,问王一鸣何以有如此手笔。王一鸣道破玄机:全赖一砚。此语一出,惊动了大批收藏家、鉴宝家。追逐者纷纷上门求购,古砚价格一路飙升逾千万。
  王一鸣闭门谢客。
  数日后,古砚披着大红花,在博物馆安家。旁书:王一鸣赠。
  同时,张杰收到一张巨画。画中仅一方石砚,与古砚丝毫无异。
  另一幅古砚巨画挂在王一鸣客厅中央。两幅宝砚图如出一辙。
   
  余孟孙,男,三明市微型小说学会理事,供职于大田县公安局;作品散见于《三明日报》《喜剧世界》《法制今报》等。有作品入选《2009年中国小小说精选》《2009年值得中学生珍藏的100篇传奇故事》等选本。
   
   
  宠物
  章宇光
      女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年多过去了,女人住在小区这栋别墅里。男人每半个月过来一次,每次只住上两天,之后,撇下女人,又走了。
  孤单的女人每天上午还在睡觉,听说睡长觉的女人身体水份不容易流失,女人真的越发得楚楚动人。女人来自偏远农村,她身上像下过雨的草原,没有一丝污染,又有点淡淡清香野味。男人每次搂住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绵羊,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蹓跶。
  可是每当夜幕降临,女人愈发觉得寂寞。想当初女人刚出落成少女时,村里的小伙子们争先恐后约她到村前的那条小河边上玩,在她面前使尽浑身解数,逗她开心,逗她脆脆的甜甜的笑。只是村子太穷太小,村子留不住少女,她到了这座沿海城市的一家豪华大酒店,当服务员的她认识了这个男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或许白天睡太久了,女人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女人隐隐约约地听到几只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于是扭亮床头灯,她想好久都没捉过蚊子了,晚上捉它几只解解馋。    
  女人小时候就经常捉蚊子,家里穷,买不起蚊帐,蚊子太多,只能靠手捉。女人从小就练了这个绝活。女人看准一只正在飞翔的蚊子,掌心对着蚊子,就在掌心接触的一刹那,女人迅速的收拢五指,蚊子准在掌心里。女人又依次松开手指,那只蚊子就慢慢地露出腿或翅膀,女人捉在手里,轻轻一捻,蚊子便粉身碎骨。    
  女人很快地捉了几只蚊子,很快地消灭了它们。
  最后一只蚊子也被女人捉住了,捉住了又放了,然后又逮到它,如此反复几次,蚊子累了,女人就不放飞它了,她把蚊子小心地放在自己胳膊上,任蚊子把针一样的小嘴扎进肉里......    
  女人于是决心把这只蚊子留下来,通过女人的几天努力和训练,蚊子好像和主人有了默契。饿了,它就歇在女人的胳膊上,然后把针一样的小嘴扎进女人的肉里,女人觉得麻麻的,痒痒的,极像男人趴在身上啃;女人无所事事,它就学飞机飞行表演,时而超低飞行,时而俯冲,时而翻转;或者在她耳边低鸣,“嗡嗡”地唱着歌儿,像儿时母亲的摇篮曲,伴她入睡。女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穷,那么憎恨蚊子,现在衣食无忧,蚊子倒成了宠物,实在是有趣。
    女人觉得一天也不能离开这只蚊子,蚊子经过女人的精心调养,也一天天的茁壮成长。蚊子通人性,女人散步时,它就站在女人的耳朵边上,有女人的头发遮着掩着,一点也不影响女人的高贵和美丽。女人连讲话的人儿也没有,它就趴在女人的枕边,静静地听女人的回忆,倾述。女人说着说着伤感掉眼泪了,它会飞到睫毛边上,用它那毛茸茸的小嘴,轻轻地擵挲女人的眼皮。
    男人因为公司要上一个项目,他领着有关人员到国外考察。等他从国外回来,等项目的筹备工作基本完成,这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
    男人想着女人,女人刚开门,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拥着女人,好久,不放开。
    女人很兴奋,任男人拥着进了卧室。女人的身子蛇一般扭动着,呻吟着。    
  旁边的蚊子刚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从门里闯进来,就有些厌恶。然后它看到主人被半拖着上床,主人被压迫着,蚊子怒不可遏,箭一般地飞扑到男人身上,把钢管一样尖嘴狠狠刺进男人的肉里......
  正在沉迷于运动的男人感到腰部好像被一只虫子蛰了一下,旋即用手往腰后一拍,“啪”的一声,他抽回左手,凑到眼前一看,一只他从没见过的特大蚊子的尸体,正结结实实地印在他大半个手掌心上。
    哪来这么大的蚊子?男人正诧异,女人已从他身下挣扎着滑出,看到了惨死的蚊子。她失去理智地扑向男人,狂叫着,对着男人一阵拳打脚踢。
    男人一下子糊涂了,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今天像是中邪,竟敢对他大打出手。男人赶紧穿好衣服,在女人的哭喊和推搡中离开了房子。
    几天后,真正离开这座房子的是女人。走在繁华的都市街道,女人一时不知往何处漂泊。
   
  章宇光,男,三明市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曾在《百花园》《天池》《辽河文学》发表作品,2007年参加《百花园》举办的首届全国小小说新秀选拔赛,入围20强。
   
   
   
  浪漫的表达
  雷碧玉
  相亲那天,他迟到了。他说,他走到半路时,车间的机器出故障了,他被车间主任紧急召回去修理。他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机油味,嘴里急促不安地直说抱歉。我心里有些不安和犹豫。
    经不住媒人的游说,无外乎就是夸他人老实,是打灯笼难找的好男人。我答应处处看。
  和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我们也会一起去湖边散散步,去影院看看电影,只是他的话很少,也不敢与我有身体上的接触。说实话,有时我心里特希望能从他嘴里听见“我喜欢你”这句最简单的表白,可他却从来没说。几个月下来,平平淡淡的交往让我有了些许失落感。
  一天早上,因为起床迟了,我匆匆吃完早饭,跑着去上班,导致急性阑尾炎发作,差点晕倒在路上。得知消息后,他向单位请了假,在医院忙前忙后照顾我,只是依旧少言寡语。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心里充满了感激。第一次,我主动拉他的手,他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满脸通红,许久才慢慢伸出另一只手将我的手合在掌心中。第一次牵手,我竟然没有触电的感觉。
  出院后,有次俩人去超市购物,走到货架前,我正要蹲下拿东西,手臂却被轻轻地扶了一下。
    “我来,你伤口还没完全恢复。”说完,他蹲下拿起我要的东西。那一刻,我的心暖暖的。   相识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下着小雨,办公室里一片欢笑声。原来,同事小丽收到了男友99朵玫瑰。同事打趣问我,情人节收到了什么礼物。我微笑无语,因为我心里根本就没底。
  晚饭后,我和他静静走在潮湿的街道上,满街的玫瑰叫卖声,满耳的情歌声,他竟然充耳不闻。
    “今天是什么节日?”怀着一丝希望,我问。
  “情人节啊,怎么了?”
  一下子,我的眼泪涌了出来,我甩开他,默默独自往前走,只想平静下自己的心情。他怎么就不能浪漫一点?    
  走了几分钟,他追上了我,我赌气不理他。     
  “这里是修车店,平时路面就油腻,白天看得清可以绕道走,今晚混着雨水,容易滑倒。”他不由分说,拽过我的手,小心地绕着边上走。
  我心里的郁结突然就这样漾开来。难道情人节就一定要收到礼物吗?
  这一次,我乖乖的,任凭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心也跟着一起走。
   
  雷碧玉,女,三明市作协会员、三明市小小说学会理事。2004年开始写作,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山西日报》《文学报》《兰州日报》《扬州晚报》等报刊。
   
   
   
  钟 缘
  吴富明
  这是一条很深的巷子。雨后显得更加的空明。
  他闲游到巷子深处,发现了一座老宅。墙头爬满了绿绿的爬山虎。但墙头处处显现的点点斑驳,让人一看便知是个老宅子,有些年头了。
  老宅院门紧闭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往后退了退,向前一跃就上了墙头,然后顺墙脚落下。“砰”的一声,他将墙脚下的一花盆踩碎了。
  “谁呀?”一个弱弱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的话,墙上的那口钟你拿走吧。那是有些年头的德国货,可换些钱的。
  听得出,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他进了院厅,果真看见了那口大钟,吊摆的那种,精致极了。他认真地抚摸了下,心里一阵狂喜,发财了。
  “拿走时,请静静地拿吧。”老者说,“别让那吊摆发出声,我希望这次听不到。”
  一阵咳嗽声后,四周变成死一样的寂静。
  “有人吗?”他大声叫了句,“我想和你谈谈。”他觉得就这样拿走不太合适。
  一阵沉静后,老者大叹了一声气,突然说:“终于有人说想和我谈谈了。”
  进门,他看到了那张床。一个老人躺在那儿。
  他显得怯怯地说:“不好意思,我独闯进来了。”
  老者笑笑说:“你已不是第一个了,看见我家都空了吧。每个进来的人都没和我打招呼,就顺手带走了些东西。你却不是这样的人,对吗?”
  他脸上红得发紫:“我想和你谈谈。”
  “你看我,昨天突然走不动了,在床上躺了一日,今天你一样可以不需要和我谈,想偷或说抢走任何东西都不会是难事。何况,我也不会叫,钱财于我是身外之物,因为这家就我一个人了。你放心吧,把钟拿走吧。”
  “不不不!”他有些发抖地说,“我不是这样的人,真的。”他重复了一句又说,“我只是想收购你的家具,因为我以前是干这个的。”
  “可你跃进了我家。你不觉得这……”
  他沉默了下,说:“是的,我脑子一热就上了墙。”
  老者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我猜,你常脑子一热就翻人家的墙吧?”
  他低下了刚刚还有些昂着的头:“偶尔,那只是比较远的山村老宅……”
  “可这城里的老宅你不是照样进来了?你够胆大的呀。”
  “不由自主哩。”他笑了,“习惯了。对了,你家人呢?”
  “家人?”老者说,“这老宅是我祖上留下的。现在就我一人。”
  “你没子女吗?这么大的家业,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一生未娶,哪来的子女?”老者说这话时,眼里却显出无限的无奈。
  后来他就问到了老者家具。老者说:“早让人收走了。明清的,祖上留的,值钱着呢,你来晚了。”
  他说:“真可惜!”可突然又说,“其实不可惜,我不是见到你了吗?”
  “见到我有什么用?”
  他说:“起码你让我看见了你不能起床的情况,我可以帮助你呀。”
   “你跃进我家,为的就是帮我?你真是这样?”老者盯着他看。
  他慌了,说:“这里本身就有误会的,帮你是我现在想要做的事,真的,我不会要你任何东西,我只是想做一件于我一生有意义的事罢了,真的,我没有恶意。”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叫起了门:“有人在家吗?我们是人口普查员,请开门。”
  他又慌了,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老者说:“去开门吧,没事的。”
  “你是谁?”普查员问他,“是他儿子吗?”
  “我……”他语无伦次。
  老者笑了起来:“他是志愿者。人家还不好意思呢。”
  普查员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挺好的一件事嘛。”
  后来,普查员在闲聊中得知了老者的情况后,叫来了车,与他一道送老人进了医院。
  事后查出,老者得了尿毒症,要不是及时送院,后果不堪设想。
  他常去医院看望老者。老者很高兴:“谢谢你常来看我,不然,我还躺在床上听那口钟的“当当当”声,我想,说不定这回真“当”掉了。把钟拿走吧,小伙子。”
  他说:“这次我的脑子可不会发热了,虽然现在宅里真没人,我也不会那样做了。”
  老者说:“你呀,该出手时你却不出手,拿走吧。你以后会知道的。”
  过后不久,老者的病情越来越重,医院说,老者需要换肾才能解救生命,不然……而且还要可配型的,十分难得。
  一个星期后,医生惊喜地告诉老者,为他找到了可配的肾脏。
  一年以后,他又一次走近了那个老宅。这次他是叩门进去的。
  老者正在拾掇个大花盆:“你好呀,年轻人,帮我把这大花盆抬进院吧。”
  他抬得有些吃力,大汗淋淋的。他知道,自己身体少了一样东西,力气就不像从前了。
  “你今天来是?”老者问。
  “拿钟的,”他说,“见到你身体好了,我想,我该来拿走了。”
  老者说:“你看钟在那儿呢。好好的。等你来呢。”
  那钟指针还是指向四时半。这不是当时我跃进老宅时的时间吗?他的心一沉:“这钟一直就不会走吗?怎么还是那时的时间?”
  老者说:“对你的表看看,这钟可是名钟呀!”
  他看了下表,没错。当他抱着那口钟离开时,时钟“当当当”敲了五下。
  多年后,近八旬的老者去世。已成为古家具城老总的他为老人举行了葬礼。
  现在,他常去小巷看那老宅。那里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妪,据说是老者生前唯一的挚爱,是他从一个老庵中找到她的。老者遗书中特将老宅留给了她。而老者睡的那张床却留给了他。老者的生前遗愿是请他照顾并送老妪走完人生。
  那床是明代的,全由黄花梨木制成。
   
  吴富明,笔名天井,福建省作协会员、三明市作协副秘书长、三明市微型小说学会会长、中国小小说名家沙龙副秘书长。作品曾获首届、第二届全国小小说年度奖、三明市政府百花文艺奖等奖项。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中国微型小说300篇》等选本及高中语文试卷。著有微型小说专集《带伞的女人》《离开女人的男人》《一个人的视角》等。
   
   
  
    
 

【作者: 】  【发表时间:2015/3/14】  【打印本页】  【关闭窗口】  【浏览210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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