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永远的默想,男,1977年生,安徽无为人,本科,政史专业,高中教师。
真爱无悔
监狱大门打开了,罗哲斌拎着包裹走了出来,虽然脸色苍白清瘦,但很有精神。前来接他的是学校三位领导,自然包括一把手巫校长,跟在罗哲斌后面的监管人员忙走上前,握住校领导的手,一个劲地说:“是我们工作失误了,让罗老师受了这么大委屈,真对不起!那位法医和检察官可能要受处分。”巫校长脸上尴尬得不红不绿。监管人员又说:“罗老师在我们这里,给犯人们做思想工作,还研究犯罪心理学,给我们的管理帮了很大忙啊!”
校领导接过罗哲斌手中的包裹,叫他先上面的车。他打开车门,看见汪丽丽坐在后面,正在拭眼泪,“你怎么今天也来了?”汪丽丽深情地望了他一眼,眼泪又流了出来。一句话也没说。罗哲斌知道,妻子不可能来了,一年前进狱时他同意与妻子离婚。他知道妻子是个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的女人,平日里也是个自私、蛮不讲理的女人。罗哲斌受够了她,所以当妻子提出离婚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求把二岁的儿子留给他。他和妻子是95年夏天结婚的,那时他刚从省教院进修完政教本科回来,由父母做主,在老家办了婚事,然而他并不感到幸福。开学时,他便逃回了学校,带高三文班政治课,也就是汪丽丽那一届。几年过去,汪丽丽已由他的学生变成了他的同事,由稚气尚未脱尽的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有主见的大姑娘了。毕业回母校工作,每次遇见罗哲斌总是很亲热地、很有女孩味地叫声“罗老师”。有时找资料请罗哲斌辅导她写论文。不知何时起,罗哲斌脑中常浮现她的笑靥的面孔,挥之不去。
罗哲斌,今年31岁,英俊潇洒,儒雅超俗,为人正直。记得十年前,他从师院毕业分配到这个学校,当时任分管教学的巫副校长,对他特好,特器重,让他带高二历史课,第二年就让他跟班带高三历史课。罗哲斌也不负重望,次年高考成绩位居全县十来所普通中学第一位。教学之余,他热衷于创作,发表过论文、散文、诗歌,有篇小说还获过奖。这期间,他对巫副校长的家庭情况也有所耳闻,说他老婆很霸道,是当地有名的母老虎,有个大女儿,学习成绩不好,参加三四次高考,连个中专都没考上。
有一次,巫副校长约罗哲斌到他家谈工作,巫副校长问他对象谈了没有,并叫大女儿给罗老师冲一杯上等的龙井茶。他老婆也过来问长问短,笑吟吟的。罗哲斌感觉不对劲,不象谈工作,巫副校长切入“正题”,“学校研究决定配备一个教导副主任,想选个年轻的教师协助教导处工作,不知罗老师有没有这个意思?”说着回头看一下她的大女儿,罗哲斌感到此时的巫副校长有点俗不可耐,觉得自己向来与他女儿没有共同语言,找不到感觉。推辞说自己年轻无知,胜任不了,另选别人吧。巫副校长夫妇大为不悦。
此后,巫副校长对罗哲斌也不特好了,也不器重了,让他教初二历史课。他老婆更是大发母老虎之威,到处造舆论,叫她侄子一个工友经常酒后找罗哲斌麻烦,还叫丈夫想办法把学校里一名漂亮未婚女教师调走,以断罗哲斌的念头。其实,罗哲斌和那位女教师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关系,罗哲斌从此四面楚歌,但就是不愿屈就,只好去省教院进修,躲避一下。进修期间,父母给他在老家介绍一个对象,后来成了他的妻子,由于缺乏了解,导致了他在择偶上的重大失误。
95年进修回来,巫副校长已升为一把手了,教导副主任是他的女婿,或者说他的女婿成了教导副主任了。回校后,校领导让他教高三政治课。他感觉巫校长不计前嫌,开始重用他了,他教学更加勤奋,教学经验更加丰富,在一次民意测验中,绝大多数学生都说罗老师课上得好。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巫校长老婆嫉妒成性,旧仇新恨,果不其然,仅一学期结束,下学期校领导又让他改教高二历史课,这在本校历史上是罕见的。这个班学生成绩差,纪律差,是个典型的“双差班”。罗哲斌被弄得焦头烂额。巫校长老婆又煽动那位工友侄子酒后到课堂上闹事,说要把罗哲斌轰下讲台。巫校长出面调解,说罗老师不适合教学,偏袒内侄,把罗哲斌调到教务处印讲义。罗哲斌忍气吞声,知道在这所学校里,巫校长夫妇可谓一手遮天。一年后,又把罗哲斌调到总务处搞监签,一星期算两个课时,这时他的孩子要出世了,奖金少加剧了夫妻之间的矛盾。
98年学校开始搞聘任制,扣30%工资作为浮动工资,这一年汪丽丽毕业回母校工作,也教历史。罗哲斌仍在总务处,每周算2个课时,连基本工资都收不回来。汪丽丽看到昔日才华横溢的老师今天沦为这般田地,难免不动恻隐之心。罗哲斌知道她家有背景,父亲是县政府的一位局长,姑父是省城的厅级干部,所以有什么话敢和这个学生说,甚至包括家庭情况。汪丽丽鼓动罗老师据理力争,不要怕巫校长夫妇。汪丽丽依然对罗老师很尊重,教学上遇到什么问题就向罗老师请教,总是甜甜地一口一个“罗老师”。她坚信,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
一次政治学习会上,巫校长又得意忘形地不指名地嘲笑罗哲斌:讲你行你就行,讲你不行你就不行,写文章能当饭吃吗?汪丽丽在一旁用肘捣罗哲斌:“别怕他!”罗哲斌忽地站了起来,手指巫校长:“你嘲笑谁呀,我今天这个样子,就是你们家造成的,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有脸嘲笑人,我到底哪方面得罪你们家?”
巫校长没想到罗哲斌当众给自己难堪,下不了台,又羞又恼,脸红脖子粗,一时哑然,众人忙调停,事情才告一平息。罗哲斌知道巫校长不会就此罢休,他老婆更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心态扭曲。
第二天傍晚,罗哲斌正在校园里散步,酝酿构思文章,忽见那位工友手拿一瓶白酒,追了过来,大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敢骂我姑父,今天我要放你的血!”说着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一瓶白酒喝完,拿空瓶朝地上一块石头一敲,瓶子一头立刻锋利无比,直朝罗哲斌刺来。罗哲斌跟他打起来,手上划出道道口子,鲜血直流,瞅准空档,猛地一推,将那位工友推得噔噔倒退几步,哐咚一声仰面倒地,后脑勺正好跌在那块石头上,昏了过去。校警连忙去叫校医,校医过来说没关系的,抬回家休息一夜,明早会好的。
可第二天早上那位工友醒来,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了,失明了。
巫校长老婆在学校里发疯般地破口大骂罗哲斌不得好死,要上法院告他。巫校长想,怕狗急也跳墙。那位工友在他姑母面前哭诉,“一定不能放过罗哲斌那个王八蛋,他把我给毁了!”这样就报了警,法医和检察官下来了,没作什么检查,大吃大喝之后,就得出“伤人至残”的结论。法院根据检察报告判决如下,开除罗哲斌公职,判有期徒刑两年。
罗哲斌家人闻讯如晴天霹雳,吓得六神无主,慌忙赶到学校,罗哲斌心里倒坦然。面对父母、妻子,心里只有愧疚,愧对父母养育之恩,愧对妻子和刚满二周岁的儿子。妻子失声痛哭,哭自己命苦,这么倒霉,此后日子怎么过呢?罗哲斌安慰妻子,事已至此,命中注定,我不会拖累你,如果你提出离婚,我同意离,因为我没有真正爱过你,我只要求把孩子给我。妻子愕然。虽然她不懂得欣赏丈夫的才华,但良心上讲丈夫对她倒是谦让的,不跟她斤斤计较。
离开学校那一刻,校领导包括巫校长还有许多老师为他送行。巫校长自我批评说:“这几年我们工作做得不够好,对你关心不够,希望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汪丽丽走上来拉住罗哲斌的手,泪流满面说:“罗老师,是我害了您,以后我常去看您!”老师们无不唏嘘叹息。
进狱才半月,妻子就请人写了一张离婚协议书,由她母亲送到监狱,要罗哲斌签字。罗哲斌看到小孩留给他,就毫不犹豫地签了字。这时汪丽丽也来看他,她带来几十封来自全国读者写给罗哲斌的信和许多好吃的,还带来了不少写作问题向他请教。汪丽丽望着他丈母娘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说:“这个女人心也够狠的!”转而对罗哲斌莞尔一笑:“罗老师,这都是您的信,我还有许多问题向您请教。”
“什么问题呀?”
“最近我想写一篇关于人性本质的文章。”
“为什么选这个题目呢?”
“我觉得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尚不能涵盖这个方面的全部意思。”
“很多专家教授都这么认为的,你也许受到他们的启发。”
“对,我认为人的合理需要才是人性本质的核心。可中国历史上既有性善论又有性恶论,我把握不住,您能不能帮我理理思路啊?”
“你掏出纸笔,中国历史上首先明确提出人性的是孔子的‘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孟子提出性善论,什么‘恻隐之心,仁也’、‘是非之心,智也’,与生俱来,但这并非人的本性,而是后天习得的属性,狼孩是不懂得‘仁义礼智’的,所以陷入自相矛盾的泥坑。荀子提出性恶论,认为人的‘欲’可导致‘残贼生’、‘淫乱生’,所以应制定‘礼义法度’整合社会秩序,控制人性恶,同时荀子独到地提出‘求’的概念,控制人性恶,不能用节‘欲’的办法,而能用节‘求’的办法,‘求’指经过理性思维的一系列行为,是可以控制的,而欲望越控制越强烈,但荀子只看到‘礼义法度’对人性恶的控制,却看不到它又是对合理需要的法理保障,所以性恶论是片面的。不论是孟子的性善论,还是荀子的性恶论,都是抽象的人性论,抽象的人性论不存在善恶之分,而是根据当时的价值取向,才能有善恶之分。”
“罗老师,我认为人的需要是人性本质的核心能否站住脚?”
“我想能站住脚,马克思说话过,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人的需要成了他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起点。恩格斯对此评价说:人的问题先是解决吃、住、穿等需要,然后才能从事政治、宗教、艺术等活动。”
“罗老师,那历史上自私论流传甚久甚广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自私论也根源于人的需要,容易给人产生错觉。中国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和西方的‘弱肉强食’都是典型的自私论。英语称‘self-central’,即自我为中心。自私者往往侵犯别人的合理需要,所以理应遭到唾弃、惩罚。”
“罗老师,人性论怎样联系当前的改革开放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当前改革开放,落实按劳分配的原则也是以满足人的需要为出发点的,20年前小岗村实行大包干就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使我国改革开放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经您这么一分析,我的思路就清晰了,我一定把文章写好!”
探监的时间到了。汪丽丽不得不和罗哲斌告别:“过二三个星期再来看您。”
罗哲斌一面吃着汪丽丽带来的水果糕点,一面拆阅着每封信。汪丽丽每次到来,总是他的最快乐的时光。所带来的信件,其中不少是要求函诊的,心理咨询。患者有恐怖症、强迫症、焦虑症,学习障碍等应有尽有。罗哲斌曾经也是一位心理障碍患者,在北京等许多大医院医治疗效甚微,后来他自学医学心理学,研究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美国卡伦霍妮的文化决定论,日本的森田疗法和中国钟氏疗法等,掌握一套独特而有效的疗法,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心疾,可谓久病成良医。现在他把自己的研究心得公诸报刊,引起一定的反响,陆续收到许多读者来信。罗哲斌觉得自己对社会还是有用的,将来出去不愁有个饭碗。监管人员很快发现罗哲斌是个博学多才的犯人。罗哲斌又研究犯罪心理学,大力协助监管人员的工作,起了很大作用。
一晃半年过去了。这一天,汪丽丽拎着包照例来看他。汪丽丽上身穿一件米色细毛衣,外罩红色背带连衣裙,显出知识女性的典雅,又带有几分青春女孩的妩媚。
“罗老师!”她总是很亲热地甜甜地叫他。
“你来啦,坐!”他很高兴地招呼她。
“吃吧”,她取出好吃的东西放在桌上,她喜欢望着他豪放地吃东西,“罗老师,那篇关于人性本质的论文在县教委评比中,获得了一等奖,并同时在一家省级学术刊物上发表,这都是你的功劳。”
“祝贺你!”他接过获奖证书和一本刊物,打开刊物标题右下方,赫然印着:指导老师罗哲斌,“怎么把我也牵连上了?”
“我的与您是分不开的嘛。”说着她的脸微微一红,“您在里面想您的前妻吗?”
“一点不想那是假的,毕竟是三年夫妻呀。”
“她对您这样,您还想她。”汪丽丽心里酸溜溜的,“我不在的时候,您还想谁呀?”
“我还有什么资格想谁呢?”他叹口气说道。
“譬如我呀。”她半开玩笑地说。
他傻傻一笑,不想是骗人的,可自己一无所有了,只好讪讪笑着说:“荀子说,不可节‘欲’,但可节‘求’”。
她会心地羞涩地一笑:“也许能求得到呢!”
探监时间到。
汪丽丽走后,罗哲斌感到莫名的失落和惆怅,他并不奢望得到她的爱,她这样关心他就够了。他感到命运的不公平,就那么一推就把别人的眼推瞎了,泪水不禁流了出来。每每此刻,他特想听二胡曲“二泉映月”,这首令人百听不厌的曲子,幽忧哀叹,低回婉转,是多灾多难的阿炳内心的真实写照,在情感上与他产生强烈的共鸣。每当他深情而低沉地哼着这支曲子,他仿佛看到一条蜿蜒流向远方的潺潺溪流,向世人呜咽着那无尽的悲戚和哀怨,仿佛看到一双满含柔情和哀怜的目光抚慰着一个不幸者的灵魂。乐曲最后激越而悲壮,罗哲斌精神也随之一抖,仿佛自己就是一位看透尘世、超越现实苦难的哲人,鼓舞着自己和世人战胜惨酷的命运,在茫茫黑夜中依稀可见希望的曙光……
一晃十个月过去了。时值夏日,这天,汪丽丽火急火燎地走进监狱,见面就说:“罗老师,我给您带来一条重要信息。”说着打开一本杂志,上面写着一个标题:过量暴饮,酒精中毒致失明。罗哲斌眼睛为之一亮,难怪这事有点蹊跷,觉得自己似乎看到希望的曙光,他感激地望了汪丽丽一眼,嘱咐她给他在省高级人民检察院的老同学写封信,阐述前因后果,要求重新调查。
半个月后,老同学带来了一名法医和一名医大眼科教授,在县法院领导陪同下,对那位工友进行切片化验分析,确诊为视神经萎缩,系酒精中毒引起。责令县法院推翻原判,无罪释放,恢复原职和名誉,赔偿精神损失费一万五千元,并对玩忽职守者进行了处分。
那位工友得知喝酒引起自己的失明,心里恨死了姑母。原来,罗哲斌和巫校长在政治学习会上发生冲突后,其姑母给他五十元钱买瓶酒喝,整整罗哲斌那小子。她说喝酒一可壮胆,一可盖脸,闹过事可以不负责任。在法院同志追问下,那位工友把这几年的内幕情况和盘托出。罗哲斌老同学就此事口头通知县教委,引起教委高度重视,答复一定调查清楚,该处分的一定处分。
教师节这一天,学校三位领导和汪丽丽一行来监狱接罗哲斌回校。
县教委调查结果出来了,评价罗哲斌:年轻有为,博学多才,教学有方,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教师,并对巫校长进行了处分,打击报复,不适合担任领导一职,就地免职,调往他校。
这几天,汪丽丽老是躲着罗哲斌,罗哲斌见不到她,这便加深了他对她的思念。他决定给她写封信,正式向她求爱,并附一首诗《思念》:
思念是一杯上等的细茶,
把芬芳送给你,
把苦涩留给自己,
思念是心底里漾起的一种酸楚的幸福,
思念是孤独的灵魂深处流露出的一种美丽,
思念是两眼蒙着泪光的期待,
思念是发自肺腑的默默真诚,
思念是写在眉宇间的一种渴望,
思念是心灵相通的无言倾诉,
思念是对你一种深情的眷恋,
思念是对你一种最美的诠释,
……
汪丽丽接到信,来罗哲斌宿舍找他。他见到她十分高兴:“丽丽,这段时间你到哪儿去了?”
汪丽丽两眼闪着泪花,一下子扑在罗哲斌怀里,罗哲斌紧紧搂着她,用手轻抚她的长长秀发,“丽丽,嫁给我好吗?我愿以自己不太强健的臂膀为你撑起一片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我愿意,不过国庆节我得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她说着,眼里闪现一丝黯伤。
他感到她的身体有点低热,脸色有点苍白,“你不舒服吗?”
“只是这几天有点心悸、乏力。”
国庆节放假三天,汪丽丽回县城父母身边去了,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为父母视若掌上明珠。晚饭间,她小心地提出自己和罗哲斌的事。父母亲忙问对方什么情况,她只好如实一一答复,包括离过婚,坐过牢。父亲听后,不置可否,母亲早就按捺不住了:“爱情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前几天,县长托媒来我家替他儿子说亲,说他儿子看中你了,只要你答应这门亲事,县长亲自出面,把你调回城里。社会上许多姑娘都怕高攀不上呢。”
汪丽丽听说就来气:“我就是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他,他的人品跟我们学校那位工友差不多,狗仗人势,我看重的是人的素质,而不是权力、金钱。”
“那你休想嫁给什么罗哲斌,一个离过婚、坐过牢的男人,你嫁给他,我和你爸的脸往哪搁?”
她用求助的目光望着父亲。
父亲开口说话:“看样子,那个罗哲斌对女儿的影响比我们当父母的还大,这件事,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说着进里屋去了。
有了父亲的默许,丽丽胆子壮了许多,“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早就婚姻自由了,你世俗观念太强,又没什么文化,根本不懂得年轻人的心理。”
“我世俗观念强?现在的社会就是世俗的社会,爱情值几个钱,你嫁给罗哲斌,老娘就以性命作你嫁妆。”
丽丽吓傻了,她知道母亲很倔。
国庆节假没结束,她便逃回了学校,她不敢去见罗老师,但还得去见他。
夕阳西下,给人一种苍凉悲壮的感觉。黄昏过后,路灯点缀着整个校园,星空是一样的星空,夜是一样的夜,但,人呢?往日的开心、幸福已飞得无影无踪。丽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走去,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心爱的人。
丽丽不可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生她养她二十余年的母亲。但她深知,没了他,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她别无选择。
来到罗老师门口,她犹豫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推门进去。罗哲斌见到她很高兴,连忙让坐、倒水,象往日那样热情,她强装微笑。
“我等你好几天了,那事到底怎样?”
“只有我妈,她……”
“她怎么了?”
“噢……对了,巫校长调到山区一所中学任督导员去了。”
“别打岔,我说正事呢!”
“那位工友跟她姑母也反目了。”
“这我知道!”
她不忍说出分手,怕伤害他:“不早了,头有点晕,我该回去了。”
“和你在一起,时间总过得这么快,那好,你先回,保重身体。”
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别哭,啊!我们还会相见的。”
“对不起,我不能再瞒您了,这次我来是向你说分手的。”她强忍眼泪。
他先是一愣,手慢慢地滑落,跌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眼里噙着泪水:“这是为什么?”
“我……一言难尽。”
“你不再爱我了?”
“不,不!”
“我知道,你妈不同意,对吧?”
“对不起!”她走近罗哲斌,想安慰他。
“对不起管什么用,你走吧!”
她掩面而泣刚到门口,只听他说:“没了你,我的生活将是一片黑暗,这是你知道的,你走吧!”
她哽咽地说:“希望你过得比我好,请多保重!”说着一头扎进茫茫黑夜之中。
第二天,听说丽丽病了,罗哲斌去看她。她脸色苍白,额头低烧,一个不祥的预感笼罩他的心头:白血病。但很快把它从脑中强行抹去了。他执意要送她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通过血象、骨髓象检查,确诊汪丽丽患上白血病。罗哲斌脑子嗡地一声,浑身哆嗦,听医生说,由于发现得早,如果做骨髓移植手术,生还率还是比较高,但也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吧。罗哲斌出来强作微笑对她说:“没什么,有点贫血,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弄破皮肉,以防感染。”
罗哲斌打电话给校领导,把情况如实说了,然后回到她身边,执意要送她回家。
她母亲见了罗哲斌果然一表人才,打心眼里有几分喜欢,但想到他离过婚、坐过牢,心里就堵得慌。她父亲正好也在家。
“阿姨,您好,汪局长,您好!丽丽身体不舒服,我今天送她回来休息。”说着示意丽丽进卧室休息。
罗哲斌神情紧张而沉痛地掏出医院化验报告单,低声说:“丽丽不幸得了白血病,请您们赶快送她到省立医院救治,还有生还的希望,她本人还不知道。”
汪局长脸色骤变,她母亲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没搞错吧?!”
“如果您们同意的话,我也去省立医院照顾丽丽,因为这时候,她最需要我,我这里还有一万五千块钱,凑点医疗费吧!”
“那就谢谢罗老师了。”她母亲流着泪说,心中好悔啊!
她母亲起身推开女儿的房门,望着女儿的苍白的面容,心里一阵阵揪疼,强作欢笑地说:“我女儿眼力真不错,妈妈不阻止你和罗老师来往了。”
丽丽一骨碌爬起来,搂着妈妈,娇娇地说:“妈妈真好!我没病了。”
罗哲斌对丽丽的爱已升华到兄长对小妹的怜爱,叫她不要乱动,听话,注意身体。
汪局长当晚打电话给丽丽的姑父,请他跟医院领导打个招呼,要求配备最好的医生和设备。
翌日早晨,罗哲斌建议为安全起见租辆面的车,随后直奔省城。一路上,丽丽依偎在罗哲斌的肩膀上,罗哲斌一手搂着她,一手握住她的小手,时不时用嘴唇亲亲她的额头、耳鬓,泪水不时地流了出来,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子了。
但愿在伟大的爱情力量面前,死神也望而却步!
1999年10月21-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