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玲,女,汉族,山东安丘自由撰稿人。当代微篇小说作家协会会员,当代微篇小说作家协会理事,当代微篇小说作家协会主办的《微篇小说报》副主编。作品入选《中国闪小说2014/2015年度佳作》和《中国微篇小说佳作2014/2015》。作品散见于《当代闪小说月刊》泰国《中华日报》印尼《国际日报》《中国老年报》《新民晚报》《都市生活报》《牡丹晚报》《昆山日报》《潍坊日报》《松江报》等国内外报刊杂志。获“2013/2014/2015中国微篇小说新锐作家奖”。获2015年远进杯第一届微篇小说大赛金奖。
意 外
文/张晓玲
一晃,女儿长大了,人大心也大,终于奋不顾身投奔她的爱情去了。连她自己经营的服装小店也不要了。
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小店盘了出去,剩下的衣服悉数拉回家。和老公商量再三,决定把衣服捐出去。
市里慈善会的李会长使劲握住我的手直说:“非常非常感谢,感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 并把一个大红捐献证书递到我手里。
能为需要帮助的人送去些许温暖是件开心快乐的事。我喜滋滋走出民政局大楼,顺手把证书放进摩托车座子后面的后备箱里,骑着回到住处。把车放在楼下,进了家门,一杯水还没喝完,朋友来电话约我去超市。挂了电话哼着歌到了楼下傻眼了,摩托车没了。围着楼转了两圈,又跑到大门口寻了半天,终是空手而归。我的豪爵海王星啊,去了哪儿?
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老公宽慰:“衣服都捐了,不差那辆摩托车了。你赶紧把驾照考出来,过几天,等钱周转过来给你买辆车。”
老公的电话虽然让我心宽了不少,可--都道是好心有好报,这算怎么回事?
正在逛超市呢,老公又来电话了。“老婆,赶紧回家……有惊喜。”买车了?不会这么快吧?会有什么惊喜呢?匆匆走回住处,眼前的东西让我不敢相信,是我的摩托车,又停放在原来的位置。
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着老公。
老公从后备箱里拽出一张信笺,上面写道:“尊敬的老大姐,你好!您是我学习的好榜样。摩托车我只是借用了一会儿,现在完璧归赵……”
和信笺在一起的还有那张大红捐献证书。
提 车
文/张晓玲
来北京提车,卡却拿错了。平是我的发小,老家的人都说他在北京混的不错。
给平买了一件羽绒服,好不容易找到他。我把情况说完,并一再表示回家就把钱打到他的卡上。
“兄弟,别的事我可以帮你,这件事实在是爱莫能助。老家的人都知道我在外面混的不错,那是报喜不报忧……这件羽绒服我已经看了好几遍想买了,除了还房贷和孩子在托儿所的生活费,工资所剩无几只能望衣叹息。”
从平处出来,妻子一声长叹。我忙安慰妻子:“没关系,我还有一帮好朋友呢,他们都不差钱,让他们给打到卡上,回去就还,应该没问题。”
“王斌,给我卡上打二十万块钱,出来提车拿错卡了…..什么?和老婆商量?好,赶紧的。”
须臾,接到一条短信:“两万要不要?”屁话,要你的头!
又打电话:“喂,老刘,卡号给你,给我打二十万,急用。”
“……骗到老子头上了,找死啊?”老刘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靠,神经错乱了?喝酒的时候都他妈好成一个头,到了真有事的时候都成了缩头乌龟。”
妻子忐忑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试试这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看看多少钱再说”
我疑狐的接过卡,请付银台的服务员查了一下,卡里正好有二十万。唬的我脸都绿了,使劲捏紧卡,生怕被人夺了去。
“记得紫嫣么?你的老同学。她临终时,偷着给了我这张卡。她说等她儿子长大用钱的时候再给他。我也不知道里面多少钱……这个孩子现在就在北京,这次来我想把这张卡还他的。”
“你打电话让孩子过来拿吧,车,我们这次不提了。”
拐角
文/张晓玲
拐角那边,是看红叶的最佳地点,很多人驻足留影。
安安兴奋地跑过去,她两手扶在膝盖处,低着头大口喘气。抬头看时,惊得她张大了嘴。转身往回跑,拐角这边摔了一跤。她一把抓住走过来的同事大刘:“大刘,我的脚崴了,你扶我一把。”有个同事笑着说:“大刘,你惨了,被安安赖着了。”
同事一行七人,围在安安身边,商量着怎么处理她。
安安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公的电话。
“安安,你跑回来干么?那边有老虎追你啊?成天冒冒失失的,什么时候长大。”大刘说着,蹲在地上:“来,我先背你,男士轮流,真是的,上辈子欠你啊?”安安坐在地上,许久没动,眼泪无声流下来。
“好了,不说你了,姑奶奶,上来吧。”安安撅着嘴,很不情愿地蹭到大刘背上。
一行七人,转过拐角,大家惊喜地发现这里的红叶最红!安安无心看风景,扭头四处寻找。终是无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家都在兴奋地拍相片,安安牢牢地抓住大刘,哪里都不让他去。
“大刘,你说,如果我老公和一个女人也在看红叶,被我撞见了,我该怎么办?”
“那有这么巧的事?你发高烧啊?”
“没有,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不离婚,就当没看到。如果你离婚,就踢他出局。”大刘笑笑地说。
安安笑了,眼里的泪还在。
“还疼么?”大刘问。
“疼!”
她的脚并没有受伤。刚才,她看到自己的老公拥着大刘媳妇。他们是同学,曾经是初恋情人。
闺蜜
文/张晓玲
青青和陶红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两人大学毕业后,青青留在了北京,陶红回了老家。两个人都快三十了,也没遇上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一天,陶红去北京看望青青,两个人在一个小包间里喝酒闲聊。
陶红打开自己的手机挤到青青身边:“给你看一个人,我的心动男生。”
青青醉眼迷蒙地接过手机一看,惊恐地坐直了身子,摇了摇头,使劲盯着手机上的男人:“这么个老男人,怎么就让你心动了?”
“不知道,看到他我就会心慌意乱,看不到他就会牵挂,你说这个是爱情么?”
“我看,在你这里是爱情。他那边呢?和你一样么?”青青迫不及待地问着,手却不停地翻看着手机,这个男人的相片还真不少。
“我们是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他是个成功人士。喜欢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更喜欢他男人味道。”
“哈,美女,你是暗恋吧?他不会喜欢你的。”随手把手机还给陶红。
“你怎么知道?”
青青也掏出手机,翻了半天,找出一张相片,把手机递给陶红:“好好看看吧。”
相片上,青青搂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一脸幸福。很不幸,这个男人正是陶红的心动男生。陶红一见,立马做心碎状:“上帝啊,看你们幸福的样子,羡慕嫉妒恨,欲哭无泪。我正准备对他发起进攻呢,玩完了。”
青青拿过手机放进包里:“这个包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开着他送的车,住着他买的房,幸福!你可不许和我抢。”
看到陶红伤心欲绝的样子,青青得意地笑了。男人是青青的老爸。
碧玉镯
文/张晓玲
玉镯失手掉在地上的时候,我惊恐得不知所措,捡起它的时候手有点抖。一万二千块钱呐,弄坏了就惨了,小心翼翼地递给店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
店长是个很帅气的小伙,看到镯子掉在地上,一点也没生气:“我找人看看再说。”他把玉镯放在一个衬了红绸的托盘里,端到里面去了。
我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助又害怕。只好双手合起,指尖顶住下颚,默默祈祷:“上帝保佑它平安无事!”
“玉镯摔出来一道浅痕,只能归你了。”店长出来时把托盘放在柜台上,依然笑容满面。
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我没有那么多钱……”眼泪无声滑落。
店长说:“要不然这样,你把身份证留给我,我帮你把钱垫上,你一个月还我一千能还得起吗?”
我说:“这个我能还得起!”
店长说:“这个玉镯浅痕用金箔包起来,也很漂亮。你稍等,我帮你加工一下,咱们将它弄成玉镶金。”
此后,不管多么拮据,每个月发了薪水第一件事就是还店长一千块钱。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最后一次还他钱,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无债一身轻,还完这次我就不欠你的了。”我递给他一千块钱后,笑着说。
他接过钱,放入了一个鼓鼓的信封,然后将信封又递给我:“这是你的一万二千块钱,现在还给你。
我很不解:“这是为什么啊?”
店长说:“其实玉镯并没有丝毫的损伤,你不看地上有厚地毯吗?”
我更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店长说:“为的是每个月都能看到你一次啊!”
说完,他从背后拿来了一大束玫瑰……
苹果皮
文/张晓玲
晓林回到家,芳芳正在看韩剧,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老婆,有电话帮我接一下,啤酒喝多了,我去卫生间。”
手机响,芳芳接过来:“喂,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你谁啊,怎么用我老公的手机?”芳芳低头看了看:“你有病啊?这明明是我老公的手机。”
“不要脸的贱人,抢我老公,去死吧!”对方扣了电话。芳芳一头雾水,谁不要脸啊,肯定是晓林不要脸!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样就没意思了,罢了,这样的男人滚远点!芳芳越想越生气,把手里的手机使劲摔在地上,一块好好的苹果瞬间四分五裂。
晓林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老婆,韩剧看多了?谁惹你了?”这一问,芳芳大哭,并愤怒地声讨晓林。“绝对不可能,玩笑开大了。我的苹果啊,我看看是什么电话号码?亲爱的先不要哭。”晓林最先看到的是苹果皮,他捡起来反复看了看:“老婆,我喝多了,这是什么颜色?”
芳芳抽了张纸巾拧了一把鼻涕:“墨……墨绿色。”
“哈哈……,我想起来了,老婆你完了,你把李勇的手机摔烂了。喝酒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放水,回来坐错了地方。都喝多了,走的时候摸着面前的手机就回来了。我的苹果皮是黑的。还是你帮我买的,忘了?”
芳芳不信,找出自己的手机打过去,竟然接通了:“喂,你好。这是我老公的手机,你……”对方劈头盖脸一顿怒骂,吓的芳芳赶紧把手机送出去老远。刚要解释,对方就挂了电话。
“这下扯平了,我的苹果肯定也解体了。”晓林无奈地掂了掂手里的烂苹果。
沉默的老人
文/张晓玲
红了山映了水的桃花艳艳地满眼都是。前往桃花谷的路上,许多人停住脚步,聚集在路边。
“走,过去看看。”好友平拽着我挤了进去。眼前的情景让我吃惊,一个矮小黑瘦的老男人沉默地坐在路边,他上身穿了一件抗美援朝时期的旧军装,胸前别了大大小小好多个徽章,仔细看,是军功章!他的面前还有一个大茶缸子,依稀可辨:最可爱的人。里面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钱。
他是共和国的功臣!他在乞讨!
“您的家人呢?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干这个?您没有退休金么?”一个六十左右的男人问他。不论问什么,老人就是不说话,眼里透着倔强,抿紧了唇。
“可能是个聋子,也许是个老骗子,这样的事见的多了,不用理他。”人群里不知道谁这样说。几只欲往茶缸里丢钱的手缩了回来,纷纷往桃花谷去了。
我翻着身上的东西,矿泉水,面包,还有百十块钱:“老兵,我身边只有这些东西,都给您。”他抬眼望着我,依然沉默。我两脚一并,抬起手,向他敬了一个军礼!老人满是青筋的手也缓缓地举了起来。
“干么把你的东西都给他?”平又拽我离开老人。
“我从小在部队长大,我的父亲就是老兵!”转回头望过去,已经不见了老人的身影,低头看到手里的相机,才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为老人留下一张相片呢?
中午在农家乐吃饭的时候说起此事,当地村民说老人确实是功臣。就是现在,依然是最可爱的人!
他不是在乞讨,确切地说是募捐。他得来的钱全部都为山里的孩子们购置了图书和学习用品。
血脉相承
文/张晓玲
高三那年,空军部队到学校挑飞行员。晓飞自作主张报了名,没想到一路过关斩将,竟然顺利通过。当他捧着入伍通知书给母亲看的时候,母亲嚎啕大哭,她颤抖着手捏住通知书,找出打火机要付之一炬。
晓飞跪在了妈妈面前:“妈,不要!您听我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考上大学,我也上不起啊。”
妈妈说:“这个你放心,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会供应你上完大学。”
“我不是那种出类拔萃的孩子,就算我上完大学,又去哪里找工作?我们一没钱二没权。这个年头找工作实在不容易!求您成全我。”看着从小乖巧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当妈的心都碎了……
晓飞把脸埋在母亲怀里久久久久。
两年后,晓飞回来探亲。刚进楼道就开始呼唤母亲,一步两台阶,三步两步就到了自家门前。敲开门一把抱住妈妈高兴极了。母亲拽着儿子的手,退后两步上下审视着:“两年没见,都比我高半个头了,越来越像你爸爸了。”忍不住泪水涌了出来。
母子俩坐到沙发上:“妈妈,我给您带了礼物。”晓飞小心奕奕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盒子,打开来递给母亲,那是一个漂亮的飞机模型。
妈妈望着盒子一怔,离开儿子去了自己卧室。须臾手里捧着另一架飞机模型回到儿子面前。
“妈!您怎么会有这个?”妈妈手里的飞机模型和自己带回来的竟然一模一样。
“你两岁的时候,你爸爸还在空军服役,一次事故中,他离开了我们。这个模型是他的最爱,也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五号病房
文/张晓玲
病房里三张床,靠窗的三十八床是妈妈。中间三十九床躺着一位老伯。
中午,我把饭送到医院,替换着妹妹回家吃饭。我把妈妈扶起来坐好:“你去问问那位老伯中午怎么吃饭?这么多我吃不了,你把他的碗拿过来,分他一半。九点的时候,他儿接了个电话急急的走了。”
我答应着:“老伯,您的碗呢?饭送多了,分您一半,一起吃吧。”他缓缓地摇头:“我吃不下,伺候你妈吃吧,别凉了。”
“老伯,您儿子这会肯定有事脱不开身。有事喊我一声,不用客气。”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下午一点老人打完点滴:“孩子,麻烦你一件事,我这个病治不治结果都是一样,钱花光了人也没了。开刀以后起不来也是常有的事,那就没意思了。我去找妮妮,想她了。等我儿子回来你对他说,他会明白的。”老人洗完脸收拾的清清爽爽出了病房门。
“妈,您看老伯心态多好,人活着就该这样,想开了就好。”握着妈妈的手,细数着那些斑斑点点,沟沟壑壑,一如岁月握在手中。拢一把妈妈头上的白发,感到了岁月的无情。
天黑了,老伯的儿子疲惫不堪的回到病房,手里拎着为老父买回来的晚饭。
“姊妹,我爸呢?”他看着空床问我。
“你爸爸让我告诉你,他找妮妮去了,也该回来了。要不,你去妮妮家接他回来吧。”
“我去不了,妮妮是我妈的名字,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一毛钱的亲情
文/张晓玲
结婚以后,跟老公在济南创业。老家在潍坊离济南并不近,年少轻狂,只顾自己和孩子,很少回家看父母亲。
儿子十岁那年,妈妈病了。
一天,我买了很多礼物回家,妈妈躺在床上:“妈,我买了您喜欢吃的高粱饴。”“医生说我血糖高,不能吃糖。”我又拿出一件新衣服:“给您买了一件新衣服,穿上看看。”“年纪大了,穿衣服是为了遮丑,时尚的衣服不适合我了。宽松的布衣棉衫穿着舒服就好。”妈妈说完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望着两鬓苍苍的娘亲,我跪了下去:“妈妈,原谅我这些年的不孝。妈,原谅我!”曾几何时,忽悠间父母已经老去。
爸爸伸手把我拉起来:“你妈不是嫌弃你,我们就你一个孩子,你不回来看看,家里冷冰冰的一点生气也没有。我们都有退休金,不缺东西,你经常回来看看就行。”
庆幸爸爸妈妈健在,留给我孝顺的时间。
自从济南到潍坊有了动车,回家就方便多了。此后,只要有时间我就回老家,陪伴父母。给爸爸带去一本书,一包茶叶。送妈妈一付手套,一条丝巾。偶尔陪爸爸下棋,虽然总是输。牵着妈妈的手逛街,一如妈妈牵着儿时的我。妈妈说:“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有滋味。”
好日子过的快,转眼过去很多年。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送爸爸一块老年手机。爸爸学会了发短信,发给我第一个短信是这样的:“工作忙就不要回来了,每天为爸爸妈妈花一毛钱可好?”
想不起一毛钱能干啥,就读给老公听,老公说:“一天发一个短信就是一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