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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会员郭继端(签约作家)文学作品专版

      

    郭继端,笔名龙池,钟吾明月,男,汉族,江苏徐州人,本科文化,中学教师。当代微篇小说作家协会会员,中华微型诗歌俱乐部会员,清风笺文学网编辑。有诗歌、散文、小说作品散见于《新沂市报》、《淮海晚报》、《牡丹晚报》、《溧阳时报》、《新沂文化》、《情感读本》、《微篇小说》、《青年作家》等报刊、杂志、网刊。

 

                        一道踌躇的门

                                  /钟吾明月

 

    小城的老地方茶餐厅,就坐落在他学校附近。

    20年高中同学会如极具魔力的手搅动了同学心。曾经只只青鸟从母校展翼飞往生活的丛林争捡暖枝,如今青丝染霜,名叫光阴的游鱼尾巴顽皮一甩就在人的眼角留下了清晰的印痕。

    老了,帅了,发了,贫了,牛了,坏了……一切归于变了

    怎能不变呢?他都在母校送走六届学生了。

    聚会是他发起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在他眼里凄凉孑立的人。

    每当他看见那一头耀眼的白发就心里发颤。那是他曾经的班主任,就住在操场南隅,门前相伴着一棵糊涂得能在暮秋才开花的老水桐。

    他常陪白发说话,他俩知道现在对视的眼里有彼此的过去和未来。

    他用近20年体悟一只短短的粉笔如何书写人生绵续文明。清贫富有,卑微辉煌,焦灼快乐……感同身受。

   白发常问:“娃们常来看你吗?他就不好回答。已近不惑的他也有白发,来看他的娃们也不多。

    大堂摆了五桌,除了一个英年早逝,两个远在国外的,齐了,很热闹。这是大大社会的小小缩影,这是各个行业不同角色的聚会。

    没人想到邀请白发,他几次欲言又止。

    他的同桌悄悄附耳说感谢当年他送的毛衣,一直珍藏。今天的费用他全包了。

    另一个同学在音乐声里拿出了成沓的新版人民币抛向空中,现场不堪入目。

  ……

    他借口接电话离开,结清餐款。他还付得起。

    还进不进门呢?他踌躇了半天,还是折转身朝那棵老水桐去了,他想那里才是诸多美好的源头。

                                 (该文已发《溧阳时报》天目湖副刊)

 

                                                                      

                                                             /钟吾明月

 

    大家都说,老枪属狼,白天迷瞪夜晚精神。

    跟过他的女人说,老枪属牛。尤其在他熟睡时,胃中食物不断反刍,谁受得了?

    老枪孤独,命里注定。

    老枪曾是个猎人,身手好。一杆土铳,指哪打哪。被他盯住的猎物从未逃脱,他有祖传的追踪术:燃香头定时辰,依脚印觅行迹。当年,村里跑丢了耕牛,他硬是深山独追,还顺捎回只长毛猴耍玩。

    老枪守护村寨的仓库,一直太平。无聊时就擦土铳,擦得油亮亮的,背在肩上。枪和人默默相伴,一天,一天……

    1960年冬,树砍倒了烧火,锅砸碎了炼钢。荒了地,断了炊,乱了神。人眼闪着蓝莹莹的光,如饿狼。

    偌大的仓库,只墙角还囤着一小堆红薯。老枪半夜里打了个盹,醒时看见一个黑影从仓库的窗口钻出。他断定是来偷红薯的,一看,果真少了很多。

    老枪绝不容许谁毁了他英名。追!

    许久,老龙沟那边传来了一声枪响,山村惊醒。返回的老枪说是外村的哪个愣头青,已经被他一土铳放倒滚下了山崖,活不成了。第二天,老枪还带人专门去寻了一回……

    一年老一年了,老枪和他的土铳,彼此的相伴,还是落寞。村里人慢慢地敢质询他的那次草菅人命,老枪也不去辩解。

    过年时,各家放鞭炮。老枪便放枪,轰轰轰三响,盖过了所有的鞭炮声。

    枪支被收缴后,没了土铳的老枪老得飞快。那年冬,寒雪夜,老枪睡没了。

    本村的龙泉一家为他披麻戴孝哭得凄惨!大家才知道,当年的两块红薯救活了龙泉一家的命……

    清明,老枪的坟上香火不熄。

                                      (该文已发《青年作家》)

  

                                 敛在柿果里的光阴

                                   文/钟吾明月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很普通的果树叫柿子树。家前屋后,沟渠沿边,你总能看见它默默站立的身影。真的,在多数时日里,它们就像一位衣着质朴的农人站在熙攘繁华的街道,不能吸引你的目光作片刻的停驻。

    如果说四季的喧闹是一场大戏,而作为演员的柿子树在多数的时间所充当的仅是配角。它不似槐花,春来绚烂着一树繁华,肆意挥洒扑鼻的香气,醉了蜜蜂蝴蝶,醉了人的心脾。它只是悄悄萌蘖,开着微黄的小花朵,还尽量掩藏在一片片硕大翠绿的叶片中,害羞的看着蜂蝶的喧闹。当七,八月间,黄橙橙的杏,红彤彤的苹果,紫黑色的葡萄串向大地长天近乎殷勤地捧出累累硕果时,柿子还是安静的挂在绿叶间,以不张扬的姿态生长着碧绿和青涩。它知道,那不是属于自己的繁华和荣耀。不到九月风霜起,漫天红枫飞,不敛足阳光的火热,它就难以实现自我的华丽转身,就不能向世间亮出一树的红柿果。

    老家的院落里就有一棵很大的柿子树。听父亲说这棵树是他小时候从荒野里移栽的,具体哪一年不记得了。依父亲的年纪来推断,这棵树起码达到了耄耋之年。它就这样站在院落的东南角,站成了我的家庭里重要的一员。

    我想,如若它的年轮具有记忆的功能,也会像我这般在心田里敛了满满的感伤或柔情。在我的记忆中,柿子树是丰年里的一杯酒,贮满了岁月的甜香。是物质贫乏年代的一抹亮色,填补呵护了我心灵的空白,充实了我的温馨和欢笑。

   小时候,我总与柿子树处于肌肤相亲的状态。父亲对柿子树的偏爱该是源于他的亲手种植。老家的院落里只留下了柿子树的生长空间,其它的树种都慢慢被淘汰了。而柿子树也并没有辜负父亲,它蔓生的枝条占据了大半个庭院的空间,为我们营造了一整片绿荫。我们一家人的大多时光是在它的荫蔽下度过。茶余饭后,农忙之余,母亲做针线活,父亲侍弄一应农具,我则在旁边读书或做作业。

    有时候,我也会爬上柿子树的高枝,摩挲着它粗糙皲裂的枝干,看柿果的长势。柿子树常常会借助清风的摇曳对柿果进行自我筛选。也许它知道只有智慧的取舍,才能获得更为丰盈的收获。母亲会把落在地下的小小柿果用线连缀成长短不一的项圈给我。长的挂在脖颈,短的套在手腕。绿莹莹的柿果项圈给我凉丝丝的又很威武的好感觉。使我像是作了一回讳莫如深的禅者。柿子树的枝干肆意生长,主干不是笔直的,向西北一侧呈现三十度左右的弯曲,我想这是它年年的硕果所累吧。支干恰巧有两支也斜向了这边,我就学着父亲编织绳网的样子用绳索在上面为自己编了一个吊床。于是读书,写字甚至有时连吃饭都在上面了。在柿子树的环抱中读书学习,我也慢慢对它有了深入的了解,知道了它的生长规律,知道了它的食用和药用价值,以及它的凌霜侯的美誉。

    大多情况下,柿子树会为我家奉献一季的硕果。等到深秋几场霜过后,赭红的的柿叶随秋风拥抱了大地。满树的柿果悬挂枝头,像一个个闪耀着暖黄光晕的灯笼。为我们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增添了暖洋洋的喜庆氛围。感觉是所有的时光是那么的光辉灿烂,日子红红火火的,越来越有奔头。只要付出,就能像柿子树把温煦的阳光尽收仓储。

    这时,父母亲就忙碌起来了。他们要酿造醇香的柿子烧酒啊。酿酒的器具是爷爷留下的,爷爷是酿造柿子烧酒的行家,父母亲是得了爷爷的真传呢。邻里没有这些器具,就把收获的柿子运来和我们家一起合伙。

    那些天里,家中很是热闹,欢声笑语不断。入夜,当柿子酒的香气氤氲了整个小村上空时,父亲微醺了,就会拿出他心爱的二胡,在柿子树下拉几曲。在咿咿呀呀的曲调里,母亲会应和着唱念,多是那些旧年代的老曲子。诸如《白毛女》,《花木兰》,《红色娘子军》之类。这种夫拉妇随的状态往往会有所改变,因为母亲的唱词会因遗忘而有所停顿或跳跃,而父亲就要配合母亲的节奏来,也就变成了妇唱夫随了。这种迁就很有意思。我也往往醉于这样的场景。感觉是醉了一地的月光,醉了月里抱兔的嫦娥,伐桂的吴刚。

    我的父母年轻的时候都参加了村里的文艺宣传队,母亲有一副好嗓子,父亲能拉一手好二胡。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两情相悦,结为连理的。多年来他们相互扶持,相濡以沫。把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虽不算富足,可也仓中有粮,手头不算拮据。我至今把记忆中的童年时光,当成了父母亲赐予我的包装精美的礼物,值得好好的一生珍藏。

    柿子树也曾经给了我生动的一课。记得一年夏天所刮的大风雨吹断了不少柿子树的枝干,吹落了一地的柿果,树上只零星的挂着几枚,令我很是伤心。田地里的庄稼也歉收,成了父母长久的伤痛。我时常躺在柿子树的绳床上眼巴巴的看零星的柿果担心另一场大风的肆虐。所幸的是苍天还是慈悲的,随后的日子在风调雨顺中平安过着。

    在仅存的柿果中,有一束结成了五个一簇的很是坚强,躲过了风雨的考验。是我重点保护的对象,我用细绳结成网兜把它们系起来,心中盘算着等冬里做成柿饼。在树的梢头还有一个柿果长成了三瓣的造型,很是奇特。这是我的最爱,我时常跟小伙伴们炫耀,请他们来欣赏。看着他们艳羡的目光,我的心里很是受用。

    可一日母亲要摘取那串柿果中的一颗了!因为邻居大哥家的小宝宝连日咳嗽不见好转。母亲听说后很是着急。办法是有的,就是用柿果夹生姜蒸了给孩子吃来治疗。我听了很是不舍但也只能忍痛割爱了。眼看着被摘下一颗柿果,心里有空落落的感觉。整整五天的时间,小宝宝的咳嗽好转了,但那一串柿果也被摘下了。我的柿饼梦落了空,可听着邻家大嫂感激的话语,看着活泼泼的邻家小宝宝,也就很是欣慰。毕竟是我的柿果派上了大大的用场。

    现在只有一个念想了,就是那个长成了三瓣造型的奇特果。我从炎炎夏日守到白霜漫野,柿果也由青涩长成了橘黄。我时时想像那火红的柿果入口的爽脆甜香。可现实的状况是我每天都要提防鸟雀的啄食,因为彼年的庄稼歉收也同样饿坏了鸟雀。于是有一日放学归来,我发现了柿果仅仅残存了一半。我抱怨不迭声,恨恨的拿起碎石来打。母亲见状赶忙制止我说:它们吃是度命,你来年有得吃呢,不要计较。我想想也是这道理。

    我与柿子树的疏离是从高中开始的。我曾经把这种渐渐的远离视为豪迈的成长。当我羡慕外面精彩的世界时,也就渐渐忽略了与故乡亲人的渐行渐远。在生活中一路忙碌奔行,不觉就到了不惑的年纪。其间,也会在重大的日子返乡,也会收到家中送来的柿果,但往往没有了儿时对人对物的心境。

    直到有一天,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欣喜地跟我说家中的老柿子树上喜鹊窝变成了三个,每天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接着,母亲说我该偷闲得空回家来看看呀。

    当我把母亲的话转述给我的孩子时,孩子天真的笑问我:爸爸,你小时候柿子树上怎么没有鸟巢呢?我知道我没法回答孩子。因为此刻,我明白了母亲和孩子无意的话语深深触动了我的思绪,让我陷入了无边的自责。

    一瞬间,那敛在柿果里的光阴从岁月的深处奔涌而来。与其说现在鸟儿的筑巢,恋巢,一派热闹,倒不如说是老家的安静,父母的落寞。而这也提醒我,日日的忙碌,汲汲的追求所忽略的恰是人世间最最珍贵的温暖亲情。

    感谢鸟儿,为我衔来了一枚敛聚光阴的柿果,让我慢下脚步,回归恋乡,把岁月的香甜细加品味。

                                                                                           (文被选入《最阅读美文网》)

【作者:郭继端】  【发表时间:2016/5/12】  【打印本页】  【关闭窗口】  【浏览276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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