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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会员张驰文学作品专版

   

    张驰,70后女大学本科生,中学语文教师,现就职于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某中学。从小喜欢读书,热爱文学与写作,在《南充日报》《凤垭山》《南充群文》《作家文苑》等报刊发表诗文作品多篇,南充市散文学会会员。《杏树》入选《2015南充散文读本》)。

 

                        囚鸟祭

张驰

      家里突然飞进一只麻雀,它惊慌失措,乱飞乱撞,找不到出路。我猛然产生了要囚住它的欲望,关紧了所有的窗户。

麻雀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囚徒,它扑扇着已经受伤的翅膀对着有玻璃的窗户拼命地撞去。结果可想而知,它的头部也受伤了,但它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在自由与约束,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动物和人一样,虽然有时候我们自以为在走向光明在走向生,实际上是在不断地走向黑暗走向死亡。这只鸟越想拼命挣脱,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它无力地跌在窗台上。在那一瞬,我非但没有同情,反倒有一丝丝幸灾乐祸——等它晕过去,我就可以轻易地得到它了!可是,得到它之后我将对它怎么做,我没有想过,就像我们小时候看见鸟窝就捅,看见鸟蛋就捡一样,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想过它们也是鲜活的生命,也是父母的孩子、孩子的父母、爱人的宝贝,没有想过失去它的亲人也会伤心痛苦。就仅仅想得到它,没有别的任何理由,我就要剥夺一个无辜的生命的自由甚至生命!——或许是它总是飞在高空中永远地与我们保持着距离,距离产生了美,产生了好奇和嫉妒心;或许是我作为人的潜意识本就有占有的欲望,只要可以占有便不择手段;或许是因为不管我怎么伤害它,它都无法对我构成现实的威胁,也没有哪个道德或法律要约束制裁我;或许是因为我自以为是人,是高等动物,天生就有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心理,理所当然地觉得人类有主宰其他生物的权利。

我慢慢地靠近它,它还没有完全地晕过去,只是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它明显地感觉到了我的逼近,但它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因为它不知道我的出现对它有利还是有害。我想,凭着它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自然生活的经验,它一定已经猜测到自己的命运将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它的一对锐利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我看到了一份坦然——这是人在死亡面前都无法做到的坦然,这是弱小的生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不得不有的坦然!

     我打开窗户,轻轻地把它捧在手心上。它开始有一点慌乱,抖动着不再坚强的翅膀,一旦发现没有其它阻碍的力量,它便果断地用力一蹬,飞出了我的手掌心。没有任何犹豫,它一定忍着剧烈的疼痛,很快地飞出了我的视线......

    隐隐记得三四十年前,人们因为惧怕鸟雀吃光了粮食,全国人民发了疯似的地毯式地驱赶鸟雀,这种“杀鸡取卵”“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做法的确求得了暂时的“安宁”,鸟儿不与人类争抢食物,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饕餮上天给我们的赐予了。好几年的时间我们这里再也没有鸟叫,麻雀这种繁衍极快、生命力极顽强的动物成了珍稀动物。然而也有好几年时间,我们的树上爬满了虫子,所有的叶片全部吃光,春天蜷缩在黑压压的树丫上。庄稼长满了害虫,许多农作物如果不施用农药根本就无法种植。于是我们的庄稼和土壤里残存着大量农药,我们的肠胃“浸泡”在农药中,我们的健康慢慢被肆掠.....

老子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自然万物虽千差万别,形态各异,但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阴与阳、刚与柔、强大与弱小的区别。大自然在对立矛盾中统一,彼此和谐而产生万物,一旦颠倒乾坤,破坏了这种和谐,就会阴阳失调。我们破坏了一种平衡必定导致更多的不平衡,如果有太多的平衡被破坏,这个世界就会因重新趋于另一种平衡而像一盘散沙,就会呈现一片紊乱。

我国古人几千年前就懂得“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道法自然”“天道弗违”的道理。而现在我们很多人往往“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我们和动物争抢食物,和植物争夺空间,人类间互相争抢资源和领土,不惜乱砍滥伐、盲目开发、频发战争,荼毒生灵、暴殄天物。违背大自然的规律,必将受到大自然的惩罚——全球气候变暖,冰川融化,频发的台风、地震、海啸......我们已经遭到了大自然无情的惩罚和报应。雨果说“自然是善良的慈母,同时也是冷酷的屠夫”,如果我们还不反思、自省,将遭受到更大的意想不到的灾难和毁灭性的痛苦。不善待自然,不尊重别的生命,就是不尊重自己,就是自掘坟墓。我们劳神费力掠夺来的东西,将来谁去消受呢?

我不知道这只鸟飞离我时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是感激,还是怨恨?我害怕是前者!

今天写下此文,略表我的歉意和忏悔。

 

 何须清碧浅黄色

    一场秋雨把天气逼出了凉意,也把桂花的香气逼了出来。待院子里的人都安歇于温暖的被窝之际,桂花的香味愈发地清晰而浓郁了,禁不住贪婪地吸了一口,又一口……它的馨香勾引着我的嗅觉,使我沉醉、痴迷,我像中了毒似的久久不愿离去,生怕少吸了一口明天就被别人享尽了她的赐予。我突地有个荒唐而自私的念想——我要用一个匣子把它密闭,让那香气只属于我一个人。但我立即否定这个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接着潜藏在我心底的魔念蹦了出来——我想趁夜深人静之际把桂树移到我家阳台上栽种,可平时不善观察的我在这月黑风高之时找不到它长在何处,或许它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或许它就在我的不远处,我却没有留意它的存在。我心里暗笑原来一个人对某样东西爱到了极致时,真会产生邪念啊!

    当初嫦娥哪里是吃了不老仙丹才飞向月球,分明是贪慕桂花的芳香,宁愿放弃与后羿的爱情和家庭,也要独居于冷寂荒凉的月宫之中。或者,她被桂花的香气熏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她压根儿就舍不得离开那馨香的桂树了!多情的白居易怜惜嫦娥,他居然杞人忧天地劝告嫦娥,“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这真是多此一举,一株桂树的香气已足以让她受用不尽,让她乐不思蜀了,如果再种两棵,她岂不是更要沉迷不醒了?有如此神赐的芬芳相伴,孤独寂寞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许是出于对桂花之香的钟爱,我便常常将目光投在桂花树上,桂花树是一种极普通的树,既无伟岸高大的树干,亦无盘虬卧龙般的树枝,毫无特色毫无观赏价值。若不是循着香味,你断然想不到这么一株普通的植物也能开出如此香气扑鼻的花来。桂花绽放时,也是密密匝匝状如小米粒的极不起眼的花蕊,它清矍、瘦弱,甚至卑怯,它们总是抱团生长不敢独自绽放,秋风一吹,便落英满地。你也断然想不到就是这般弱不禁风、文文弱弱的花蕊竟能散发出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气来。

    我常想,桂花那么小的花瓣何以能够贮存那么馥郁的香味?它何以能够“香飘十里”?因了它这不显眼的花瓣才少却了更多贪婪的眼睛,她“清可绝尘,浓能四溢”,她像一个隐士过着简静、冲淡的生活,她又像一位娴静高贵的少女独守自己的芬芳,默默地绽放。是啊,“何须清碧浅黄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我们大可不必去追求那虚无的繁华,其实,淡然与宁静,充盈与内敛都是人生最美的风景。

              奶奶的平凡人生

奶奶是地主家养子的女儿。耳濡目染,奶奶也吸收了些大家闺秀的优良品质——虽没读书,但会打“小九九”算盘(我奶奶七八十岁了还可以上街买卖东西,算点简单的账);奶奶养的牲畜从不数个数,但每一只具有什么特点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给它们都取上了独特的名字,比如“短尾巴鸡”、“凤凰鸡”、“双冠子鸡”、“花脖子猪”、“独角羊”......不管家里养了多少只鸡鸭羊,奶奶都一一记住它们的名字,她总是用这样的语言描述它们:“那只‘长脚鸡’怎么没有回来呢?”“‘鹿花鸡’今天要下蛋”“今天‘独尾巴猪’好像感冒了”这时我们才发现奶奶“超凡”的能力。我奶奶会绣花,她嫁妆上绣的龙凤戏舞图生动逼真,那嫁妆一直保存到我会绣花为止;我奶奶会打补丁,补的补丁比没破的时候都漂亮,七八十岁了做的针线都极细密(经不起表扬的奶奶只要看见我们哪件衣服或者哪床被套烂了个极小的洞,也要自作主张地补个补丁,害得虚荣的我再也不好意思穿那件打了补丁的衣服);奶奶会绾线,绾出来的线像商场里卖的线一样一丝一缕排列得光滑整齐漂亮,;奶奶做的鞋帽衣服都非常精致漂亮,我们姊妹的小孩出生前奶奶和我妈做了许多婴儿穿的小棉衣、小棉裤、披风还有小鞋子、小帽子等,别人见了都赞不绝口,羡慕不已;奶奶很会做菜,即便是极贫寒的年代她也能用极普通的食材做出美味的食品来,她做的粉蒸肉、玉米馍、冬瓜糖等美食至今都令我们无尽怀想。
  因为是养子,我奶奶的父亲也没分得地主家的财产,长大成人后就被安置在了一座茅草房里。她父亲书读得不错,是私塾的先生。抗日战争期间,她父亲就被国民党抓“壮丁”抓走了,从此下落不明。所以我奶奶其实也没过上真正地主小姐的生活,包括她的婚姻都是按照贫民的方式举行的——结婚前只见过我爷爷“两面”,我真正意义的爷爷其实根本没有露面,与奶奶见面的是我爷爷的“替身”。我爷爷是孤儿,党和国家政策好,人家同情他,分了两间转角的瓦房,两间瓦房就把我奶奶吸引了过去做了我爷爷的妻子。
  我爷爷从小失去父母,跟随他姑姑长大,估计缺少教养,行为懒散,偷奸耍滑,贪生怕死,一到农忙干活了就卧病在床,所有繁重的活就落在了我奶奶肩上。从奶奶的言谈中,我猜想奶奶对我爷爷是没什么感情的,我完全理解奶奶——一个把什么责任都推给女人的没有担当的男人,谁会爱呢?话说回来,我爷爷其实绝大多数时间是真有病在身,不然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我爷爷这辈子做的最值得人钦佩的“丰功伟绩”是独自一人徒步去了一百多公里外的重庆。他作好了要在重庆干一番大事业的打算,不曾想当时中国解放不久,国家形势混乱,他因为没有重庆户口而被遣送了回来,回来不久就病逝了。
  我奶奶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养活了四个。我爷爷去世时,最大的孩子才八九岁,最小的还在摇篮里。那时,奶奶才四十多岁。奶奶个子不高,不足1.5米,但她身体素质好又心灵手巧,凡是男人能干的重活或女人会干的细活,没有我奶奶不能干或干不好的。一个女流之辈带着一大串儿女生活挺不容易的,人家劝她改嫁,她坚决不从,看来我奶奶受“好女不事二夫”等封建思想毒害颇深。集体公社那会,我奶奶吃了不少亏,一个女人干了男人一样多甚至更多的活,记的公分却比别人少得多,经常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奶奶人老实,人家不想干的重活粗活全推给她,她竟也毫无怨言地接受。奶奶跟我们讲她的这些经历的时候也从无抱怨之声,甚至还有些得意之色。有时候我开玩笑地对奶奶说:“奶奶,你好老实哦!”奶奶只淡然一笑,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有一个寒冷的冬天,年幼的父亲走在路上,有个恶毒的男人挑着一担粪,他故意将粪溅了我父亲一身。那时候家里穷,每个人只有一件棉衣,还是穿了一辈又一辈人的。委屈的父亲满以为可以在我奶奶那里得到些呵护或安慰。不曾想,孤立无援的奶奶哪能给得了子女们这些?奶奶反而把受了欺负的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我难以想象奶奶打父亲时她心里是什么感受,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每当父亲回想这段往事时总是满含泪水地责怪奶奶,我奶奶却总是极淡定地微微一笑。
  我大姑小时候打烂了一个鸡蛋,我奶奶追了一条沟去打她;我父亲小时候身上长疮,她把他捉住,三下五除二,硬是把一个个疮的脓挤了出来,痛得我父亲鬼哭狼嚎般地叫,她丝毫没有心软;我小时候生病不吃药,也是我奶奶出的“馊主意”,奶奶、我爸、我妈三个“刽子手”像绑架犯人似地将那苦涩的药硬生生地灌进我肚子里;我们村子里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小孩,绝大多数都是由从没学过医的奶奶接生的,还有两个是脚先出来的婴儿,我奶奶居然也把人家强拉了出来,而且母子平安……后来我奶奶回想起这些时,尚有一个功勋卓著的老将军回想起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时的骄傲与自豪。
  我奶奶嗓门特大,只要她放开喉咙,藏在我们那条沟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被她唤出来。她喊人有个特点,她只管喊,不听人家回应没有,她喊了上句,紧接着的下句就是骂人的话。我小时候最怕奶奶的“河东狮吼”了,真有地动山摇之感,所以我在奶奶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害怕出去玩,害怕奶奶喊我。我弟可不吃奶奶那套,他放了学,会像闪电似地在我奶奶来不及看清时把书包挂在墙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出门……待奶奶看见他的书包时,他在已外面逍遥多时了。奶奶大喊他一声,他小声地应一声,奶奶大骂时,他便不作声了,继续玩他的。我看奶奶拿他是没辙的。
  那年我害了重感冒,五天五夜没吃没喝,差不多是在阎王爷身边走了一圈。我当时在二姑家,奶奶留下来照顾我。我稍有点力气了就不听奶奶千般万般地劝阻洗了个头,把我奶奶气得不行,又拿我无可奈何。 洗完头,我自己拿着吹风吹头。我听见我奶奶几近哀求地请求我姑父(二姑父是理发匠)。“xx,请你给她吹下头发嘛,求你了!怎么办?怎么办?!快点嘛……!”我第一次听到我奶奶那么低三下四地求人!有次邻居去赶集叫奶奶帮忙照看下家里的柚子不要被人摘了,我奶奶冷冷地回绝“不空”。叫花子来了,奶奶像接待客人似的,又是送米又是请吃饭。若是奶奶不高兴的人你怎么叫她她都不会答应你。

当我的许多小伙伴们因为家境贫穷或“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被迫辍学的时候,我奶奶从没有表现出对我们姐弟三人读书的不满,相反当我爸妈偶尔抱怨我们姐弟读书让他们累得喘不气来的时候,我奶奶还会安慰爸妈。她说:“你看哪个朝代不是读书人统治天下?书读在肚子里谁都偷不到,钱存在那里不久就没了。”她还会举村子里不送子女读书最终穷困潦倒和送了子女读书幸福终了的许多实例劝慰父母。她总是不断地鼓励父母:“等到将来孩子们长大了工作了,你们就好了,就可以享福了!”那时候家里常常入不敷出,我们家因此常常遭到人家的欺凌。有一年因为我们家杀不起年猪,杀了年猪的人家就怀疑是我爸妈向政府告了状致使他们缴了税(那时候杀猪要向政府缴税),村子好几家人跑到我家里开骂,父母承受不住压力,差点崩溃。奶奶安慰父母道:“观音菩萨当年修道需要经受磨难,专门花钱请人在她门前叫骂,骂得越厉害她修的道行越深。你们现在也是在修道,别人给你的坎越多将来就越幸福。”
  奶奶一生很勤快,只要没有生病她的手就不会闲着。在老家农村,农忙时就帮爸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农闲时就在家里洗衣做饭,或者拾掇拾掇堆在院子里的柴草,收拾收拾家务。她把那些散乱的毛毛柴捆成一把一把的就像她綰的毛线,整洁漂亮。她把灶前也扫得干干净净的,用她的话说,她见不得谁拖衣廿四(四川方言:邋遢的意思)的。奶奶一直坚持亲自用手洗自己的衣服,仿佛担心人家洗不干净似的,不在万不得已,她从不会麻烦别人为她做事。她把衣服洗得鲜亮鲜亮的,就算打了好多个补丁,也见不到一块污渍,她说“人穷水不穷”。奶奶是个急性子,她想做的事情一定要马上做完,不然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年家里打谷子,奶奶白天忙着晒谷子几乎不会吃什么东西,她不到十分钟要去翻一遍晒在院坝的稻谷,一会儿把它起个“壕沟”晒晒地板,一会儿又把它匀整地铺开,把个稻谷弄得像艺术品似的。晚上等劳累了一天的家人都入睡了,她半夜悄悄起床摇风车,几千斤稻子她一个人一晚上把它全部车完,害得我们全家都不得安宁,还遭得我们群体而“攻”之,奶奶非但不自责还咧开嘴笑,笑得特别自豪,仿佛一个击退了十万敌军的勇士。奶奶在她的孙子辈们家里去玩耍也从不吃现成的,看到衣服叠得不整齐她就重新叠下,看到哪里乱了她就整理下,看到哪里脏了她就扫下擦下。如果没有啥做的她就找点事做,比如剥剥蒜,剥剥花生米,切切菜,洗洗碗。好多时候我们不忍心让年迈的奶奶替我们做事,我们做饭或洗碗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站在旁边,仿佛有种失落感。有时候我们忙得不可开交,又怕不小心撞到她,她的身子又不是特灵活,干脆抱起她,把她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时候奶奶就像个孩子似的傻傻地笑着。

奶奶无论走到谁家里去,谁都喜欢她,她也从不评论谁好谁坏,从不在这人面前说那人的不是。奶奶在别人面前提到我们的时候总是特自豪地夸赞她大孙女怎样怎样、她小孙女怎样怎样、她孙儿怎样怎样,夸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见人家。我奶奶和我妈也相处得很好,奶奶在外人面前总夸她媳妇怎么怎么的,言谈中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我妈在外人面前也总夸她婆婆怎么怎么的,言谈中亦流露出幸福的神情。年老后的奶奶被岁月磨砺得没有了棱角,她再也不像年轻时那般急躁,我们还可以跟她开开玩笑,在她面前撒撒娇,甚至有时候批评她过公路不看看左右,批评她偷偷吃我们吃剩的菜,批评她有好衣服留着舍不得穿……她也总是开心地笑,从不发火生气。奶奶的牙齿很早就开始掉了,掉到最后就只剩稀拉拉的几颗门牙,她每每裂开嘴笑的时候,那几颗稀拉松动的门牙就赫然地呈现在她幸福满足的脸上,我的心却一次次地被戳痛。以前总想着将来有钱了能够给奶奶装上满口的假牙,经济条件稍好点的时候,奶奶却离开了我们,每当想起这件事,我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愧疚。

奶奶一大把年纪了,大冬天的也经常洗澡,一洗澡就遭到我父亲的“严厉”批评,父亲生怕她感冒生病,她却无济于事似的。我小时候最怕她叫我给她搓背和挠痒了,搓得我汗毛倒竖、冷汗淋漓,我怕一搓一抓下来,我的指甲会变黑,但迫于奶奶的“压力”,也只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去做了。我有了自己的家后就常常特地将她接到我家去洗澡,奶奶那时候就特满足,如释重负地轻松。那年她生重病,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刚出院,她就要洗澡。害得我三伏天开着浴霸给她搓澡,热得我要命。

年老的奶奶背佝偻得特别厉害,个子本来不高的奶奶越发显得矮了。她虽不像年轻时那么急躁和风风火火,走起路来却依然精神抖擞,她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比我们年轻人走路都快,你叫她小心点不要摔跤。她轻描淡写地说:“摔倒了爬起来就是了啥!”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我的经济条件稍见好转,我把我爸妈和奶奶接到家里住,给父亲找了一个相对轻松点的工作,妈妈和奶奶带我弟弟的孩子。那时刚刚是核桃收获的季节,奶奶执意要留在家里把核桃晒干了才过来(每年奶奶都把核桃晒得可以剥掉核桃仁上的薄皮)。可能是在把核桃收回家的时候,奶奶没有迈过我家的门槛,倒在了门边。待村子里人发现我奶奶的时候已是深夜,不知道奶奶一个人在哪里躺了多久!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奶奶已经半身瘫痪了,不能说话。在奶奶余下的人生中,奶奶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她再也不能做任何事情,她已经无法自理了。一个勤劳了一生的奶奶,一个从不让任何人替她做任何事的奶奶最终什么都不能做;一个有洁癖的奶奶最终吃喝拉撒睡都不能由自己控制。奶奶瘫痪后是痛苦的,我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她的目光是那么地无助,她一定希望我能给她一点力量让她自由地站起来,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为我们奉献了一切的奶奶在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略微清醒的时候,奶奶对我父亲说:“我不想死......”

2010年9月20日,奶奶走完了她的一生,离开了我们,她什么也没有带走。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五年有余了,她却依然活在我们心中,我觉得奶奶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她看到我们今天的生活一定很满足,很幸福。

奶奶,你在天国里也一定要幸福!

           

             公交车上的路人甲

    夏日的早上,正是上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贴着人,人挤着人,空气找不到流动的间隙,憋屈、压抑、窒闷。车上的人目无表情,各怀心思。

    此时,上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身体发胖的大妈,她的背上背着一个鼓胀的书包,手中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她试图从拥挤的人缝中搜寻一个座位出来,可是除了站着的人随着车身的摇摆而做出的前仰后合的运动外,坐着的人像长在座位上一般纹丝不动。无奈,大妈只好牵着小女孩紧靠在椅子边,那里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瘦高个的男人。

    小女孩不停地吵着说“热”,大妈边给小女孩摇扇子边责怪道:“孙儿,热有什么办法啊?以后还赖不赖床呢?来晚了就没有座位!”

    突然,车子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公路上停着密密麻麻的车。

    “出车祸了,一个拾荒的老太婆翻越中间栏杆,当场死亡,血流了一地......”

    车内一阵骚动,议论声、责骂声、叹气声......像鼓风机在耳朵边嗡嗡地响。

    等了足足半个钟头,车子才像蜗牛似的缓缓前行,好不容易挪移到一个站台边停下,一个孕妇蹒跚着步子小心翼翼地上了车。站在小女孩旁边一直没有发言的戴眼镜的男子对着坐着的瘦高个略带鄙夷和责备的语气说:“给人家让个位子吧!”

    瘦高个缓慢地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小女孩身子往座位边移,胖阿姨拉了孙女一把。孕妇坐在了座位上。

    公交车又恢复了正常运行速度,车内仍然烦闷、燥热。

    突然车内喧腾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小女孩惊惧的声音特别鲜明:“叔叔摔倒了!”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拥挤的车内自然腾出了一个空间,瘦高个的中年男子斜躺在地上,半晌,他微微地睁开眼睛,用极细弱的声音乞求身边的人,“救我,救救我......”

    大家都迟疑着,呆滞着。

    小女孩蹲下了身子,胖大妈和戴眼镜的男子也蹲下了身子。与此同时,瘦高个慢慢地从包里拿出一叠尚未拆封条的钱,说:“我......给钱。”

    戴眼镜的男子一把抢过瘦高个手中的包,大家惊愕地望着他。只见他从里面 翻出一瓶药,拧开盖子,倒出几片药,有人顿悟,递过来一瓶水......

   车子一直没有停,越过一辆又一辆车,向医院疾驰而去......

   这天,这辆车上所有上学的、上班的、约会的、谈生意的人都迟到了。

 

 

【作者:张驰】  【发表时间:2016/1/10】  【打印本页】  【关闭窗口】  【浏览157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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