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妞妞

                     文/王景泉

　　老秦退休前是火车站的一名工会主席，老婆是一家商店的售货员，儿子大学毕业后在日本创业。老秦两口子也为自己有这么好的儿子深感自豪和荣耀。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成功家庭自然也受到广大职工和左邻右舍的极大羡慕。都夸老秦两口子教育孩子有办法，使孩子学习有成，创业成功，成了人才。左邻右舍教育孩子都拿老秦儿子做榜样。“你看看人家老秦的儿子，父亲是中专生，母亲是初中生，人家就能考名校，就能出国。我们不指望你考名校出国，你能考上个大学，将来到社会上有个工作能养活自己我们就知足了。”人们如是说。

　　但后来事情有些变化。一次老伴儿在和邻居们打麻将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一检查是脑出血，而且是脑干出血，坚持了没几天就扔下老秦自己先走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老秦很受打击。处理完丧失事后，鉴于只剩下老秦一人，儿子执意要带父亲到日本和其一起生活。但老秦倔得很，说下天来也不去日本。无奈，大家出了个主意，先给你父亲弄只小狗吧，这样他有点事做，也算有个伴儿陪着。有机会了再找个老伴儿，或雇个保姆的。于是儿子就到狗市上挑选小狗，要体型小样子好看的那种。

　　这天，儿子千挑万选弄来一直小白狗。只有几个月大，店主介绍说这是一款小型宠物狗，最大也就长到30来厘米高，40—50厘米长，很聪明的。小狗见了人也不认生，很粘人的样子，老秦很喜欢，就给他起了名字叫“妞妞”。

　　老秦和老李毕业于同一所铁路运输学校，又是同一年分配到车站，因此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老秦叫老伴儿管了一辈子，这回一个人更自由了，没事就带着妞妞到老同学老李家去下棋或一起练练书法。时间一长妞妞和老李也就特别熟悉特别亲热起来。市里有一条河，把老秦家和老李家隔开，老秦住河南岸，老李家在河的北岸，河上有座桥，每次去老李家都要过这座桥。妞妞很高兴去老李家玩儿，一到老李家，老李就会拿出家的各样好吃的给妞妞吃，拿出各种玩具给妞妞玩儿。老亲和老李下棋或写字，妞妞就在一边玩自己的，玩儿累了就趴在桌下睡一觉，从不打搅主人。老李也很喜欢妞妞，经常抱着妞妞说“叫爷爷”。妞妞就懂事的汪汪两声，老李很兴奋：“老伙计，妞妞叫爷爷了。”弄得老李的老伴儿很尴尬，冲老李嚷嚷；“你是条老狗呀。”大家就开心地笑一回。

　　日子一天天在无忧无虑地过着。儿子见父亲过得很开心，就渐渐放下心来，电话不那么勤了。这期间有人给老秦介绍了几个老伴儿，老李就是不同意，说这样多自在，弄个女人麻烦，弄不好还没病揽伤寒－－找气生。妞妞一天天长大，而且机灵得很，这给老秦带不少乐趣。

　　突然有一天，老秦睡午觉醒来要到厕所小解，鬼使神差地就摔倒了。他明显感到小腿好像骨折了，因为小腿不但疼痛难忍，而且还失去了能力，不听指挥，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当时正是下午三四点钟，左邻右舍没人在家，情急之下想起了妞妞。“妞妞，妞妞。”老秦急切的叫着。妞妞也在睡觉，听见喊声，急忙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老秦身边，用嘴抚摸着老秦的脸，嘴里“嗯嗯”地叫着。老秦理了理妞妞头上的毛发，拍了拍妞妞的头：“妞妞，去叫老李，去叫爷爷。”老秦忍着疼痛爬到门前把门打开，妞妞冲老秦“汪汪‘叫了两声，一溜小跑走了。

　　话说老李午睡醒来正和老伴儿拉呱，突然听的门外有响动，好象是什么东西在抓自家的门。老李打开门一看是妞妞，就嚷道；“我说老伙计，你怎么叫妞妞敲门呀，你没手吗？”

　　外边没有回应，妞妞却一进屋就咬住老李的裤腿往外拉，嘴里还不住的“嗯嗯”叫。老李一看光妞妞来了，老秦没来就知道有事。于是赶紧推出自行车，妞妞和往常一样一跃跳到横梁上，赶到老秦家。

　　老李一进屋，看到老秦已经起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呲牙咧嘴。“你怎么了这是？”

　　老秦摸摸额头的汗：“别提了，我想去卫生间，不知怎么就突然摔倒了，真是见鬼了。”

　　“走，赶紧去医院。”老李背起老秦，到楼下把老秦轻轻放到自行车的后坐上。妞妞也焦急的跟在自行车后。

　　好在老秦家离铁路医院很近，十几分钟就到了。挂了号，一拍片，还真是小腿骨骨折了，这只得住院治疗了。期间妞妞很想跟进来，但医院不叫宠物进来，妞妞只好很听话地蹲在门外等候。一切安排妥当，老李便带着妞妞回自己家，看来老秦住院期间，老李只好帮着照看妞妞了。

　　妞妞平时在老李家做客倒没什么，但住在老李家就不习惯了。它老想跑到医院看老秦，跟着老李给老秦送完饭就不想回来。有几次妞妞就突然不见了，最后还是在医院门口找到。老李发现妞妞的情绪不对了，就格外操心，细心地喂食，款款地和它说话，说老秦过几天就回来了，就是小腿骨折，没事，你听话，不要乱跑了，路上不安全。

　　又过了几天，一个没看住，妞妞又走了。这回找到医院门口也没见妞妞。老李着急地到处打听，有人告诉说，上午在路上有一只小狗被汽车撞了，不知是不是你家的。小狗还躺在那棵树底下呢。老李急忙跑树底下一看，脑袋翁的一下就大了。那不就是妞妞吗？它静静地躺在树底下，眼睛还没闭上。老李用手轻轻地在妞妞头上抚摸着，将其眼睛轻轻一抹，妞妞知趣地闭上了眼睛。老李找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将妞妞轻轻地装了进去。

　　老李把妞妞去世的消息告给老秦，老秦非常淡定：“走了也好，省得这些天跟着咱们受罪。你知道，它太粘我，离了我它能好受吗。你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吧，埋深点儿，别叫其他活物糟蹋了。”

　　老秦出院那天，没有先回家，而是和老李一起到妞妞的坟上坐了一会儿，和妞妞说了会儿话。

　　                   （小小说）心事

王景泉

　　李先生和妻子的婚姻其实在四年前就已经名存实亡，但他们自始至终坚守着一个重要协定，就是为了女儿能顺利考上大学相互都要忍耐一下，绝不能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有什么不和谐，要一切以不干扰女儿的学习为出发点，等女儿考上大学再办理离婚手续。

　　女儿也很优秀，高考成绩很理想，被清华大学录取。在报到的前几天，女儿对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我已经实现了你们的愿望，谢谢你们的付出和为我作出的牺牲。我提议，咱们到外面出顿饭吧。吃了这顿饭你们就把手续办了，我已经长大了，别为我再委屈自己了。”

　　李先生和妻子都很惊讶，这孩子什么时候知道了我们的心事呢？

　　爸爸说：“傻孩子，我和你妈好着呢，怎么会离婚呢，别瞎想。”

　　妈妈说：“宝贝儿，大人的事你别管，我们和也好，散也好，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你只管好好学习。”

　　隔天，他们一家三口到一家高档饭店要了一个包间。他和她都说要为女儿考上清华庆贺一下。

　　席间，一个小伙子敲门：“请问这是李xx先生一家吗？”

　　确认后，小伙子吧一束鲜花递给李先生的女儿：“李小姐，有人送你的鲜花。”

　　女儿取出现花丛中的贺卡。啊，爸爸的字迹。

　　“宝贝儿，我和你妈万分高兴地祝贺你学业有成，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下面是爸爸妈妈的签名。

　　女儿一阵感动，；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此时又有人敲门：“请问这里是李xx先生一家吗？”

　　待确认后，小伙子把一大束玫瑰花捧给李先生的妻子：“这是送你的玫瑰花。”。

　　妈妈轻轻地从花丛中抽出一张名片，这么熟悉。女儿接过名片，啊，是爸爸送妈妈的。

　　爸爸说：“宝贝儿，我们在四年前就决定离婚了，但为了不影响你考大学，爸爸妈妈决定维持现状，等你考上大学再正式离婚。”

　　女儿想说什么，爸爸举手制止：“不过宝贝儿，经过这四年的磨合和相互间的体谅、理解，我们决定不离了。以后的日子我们要相互关心，相互扶持走下去，直到白头偕老。”

　　“是的。”妈妈说，“宝贝儿，我们早就和好了。”

　　女儿一手搂住爸爸，一手搂住妈妈，三人相拥在一起。

　　              （小小说）“农民”

文/王景泉

　　我说的“农民”并非在农村里务农的农民，而是前几年分配到我们学校的一个美术教师。此人二十七八岁，一米八零的个头，身材不胖不瘦恰到好处，面目清秀，五官端正，一天到晚总是面带笑容。但那头黑发总是乱蓬蓬的，把本该挺精神的一个人衬托的老像睡不醒似的。

　　此人平时少言寡语，除了给学生上课就是扎在他的办公室里描呀画的，不像其他新来的年轻人懂得和领导及老教师们学习请教，一副独来独往的架势。最叫大家看不惯的是不懂人情世故。比如单位谁家娶亲或嫁女，他总是不冷不热不随和的样子。人家通知他我家儿子下周日结婚，欢迎光临，他淡淡的回应知道了，恭喜恭喜，就又画他的画去了。等到随份子时，别人随五十元，他就随二十或三十元。别人随一百元，他就随五十元，并告诉收钱的人说我上的钱少就不去吃了，抱歉了。

　　一次两次大家没在意，但时间长了大家就有了看法，有的说这小子死心眼，有的说这小子不懂人情世故，有的说这小子就是一个老抠，吝啬鬼。这时一个教语文的老师说我看他就是咱们学校的葛朗台。其他人就说什么抬不抬的，其实就是个农民。就是，一个小人，一个农民，大家大笑。此后，“农民”便成了此美术教师的代名词。

　　一次，分配到其他学校的几个同学来看他，他请同学们每人吃了一碗抿麯两个馅饼。这事不知怎么被学校老师知道了，就说那“农民”真不够意思，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他，就拿抿麯馅饼招待人家，看以后谁还跟他交朋友。更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你们不知道，“农民”不但没掏钱，同学们还每人捐助了他100元，你说那几个同学傻帽不。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这个话题叫一些人激动了好几天。

　　也有好心人开导“农民”，叫他学着随和一些，懂事一些。他叹口气说，我知道那样不得罪人，靠近领导还能进步的快，但咱一个农村的孩子，上了大学，有了工作，挣这点钱很不容易，家有爷爷奶奶老父老母，有个妹妹还在上高中，家乡还没有脱贫，这俩钱哪敢放手花呀。

　　“农民”在大家的不冷不热中艰难地走过了三年，后来谁家有红白喜事什么的就不再通知他了，他从此成了局外人。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2008年的8月12日，一场大地震惊动了全国人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各单位积极组织捐款救灾。我们学校也不例外，从教师到学生层层动员，大家纷纷响应。这时老师们又想起了“农民”。他呀，咱们每人捐三十，他舍得捐五块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几天后，捐款名单公布在鲜艳的大红纸上：

　　第一行：康凯，500元。

　　第二行至第四行为书记、校长和副校长：每人100元。

　　第五行至第七行为中层干部：每人50元。

　　第八行至第十行为各年纪组长、各教研组长：每人40元。

　　第九行至四十行为广大教师们：每人30元。

　　第四十一行至第四十三行是食堂的师傅、门卫师傅和小卖部的伙计：每人20元。

　　最后一行就两个人，一个是学校才顾得临时勤杂工，还有一个就是那个知道葛朗台的语文老师，每人15元。

　　哦，你看我这记性，忘了告诉大家，康凯就是那个“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