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的纠结  

　　刘会民                          

　　办公室里，领导与李局谈话，秘书在一旁做记录，几分钟的功夫，李局就变成了老李。老李清点收拾好自己的书籍及物品，装在纸箱里。

　　司机小王说：“李局，我开车送您回去。”

　　老李说：“没有多少东西，还是不用公家的车了。”尽管司机小王很客气，老李还是看出来，小王眼里缩水的真实，那会儿，老李已经听见，张科长告诉司机小王，“一会儿辛局用车。”

　　老李的心里颇感失落，怀里抱着纸箱， 站在路边扬手叫的士，打车回到家里。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老李接完一个电话，坐在那里有些郁闷,

　　老伴儿走过来，关心地问：“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老李说：“是局里人打的。”

　　“说些啥？”

　　“先是说，向我汇报工作，接下来说，叫我有时间来局里坐坐，指导指导工作。”

　　“看来，你还是有些人缘！ ”老伴儿撩起围裙，擦着手夸道。

　　老李吸了一口烟，使劲吐出，鼻子里哼了声，说，“都是些虚伪的话！ ”说着话，把手中烟卷使劲摁灭烟灰缸里。

　　“看你，人家是尊重你。 ”

　　“嗬嗬，尊重我？是下过雨送伞 ！ ”

　　 “叮铃铃”，座机又响。老李瞭了老伴儿一眼。

　　老伴儿拾起话筒，“喂，您找谁？找李局说话呀，好的。”

　　老李接过听筒：“是王科长，有事吗？”

　　王科长说：“也没啥事，只是觉着你冷不丁退下来，几天见不到你，心里觉着空落落的！ ”

　　“是吗？那，哪天我请你喝酒！ ”说完这句，请你喝酒的话，老李“啪”一下，把话筒卡在座机支架上。

　　老伴儿曾听老李话言话语说过，“王科长这个人，为人处事表里不一……”他打来的电话，指定是幸灾乐祸的。

　　老伴儿见老李冷着脸，赶紧转移不愉快的气氛，找话说：“ 你该午睡了。”

　　上了几十年的班，一旦退休回到家里，老李还真有点不适应，不知自己该干点啥。老伴儿见状，说：“没事回单位转转，喝喝茶，读读报。回来的路上，顺便去公园听听鸟叫，遛遛弯，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听了老伴儿的话，老李来到局里，张科长热情地欢迎老领导，让座，沏茶，然后殷勤地说：“李局，这下你可轻松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打打门球、练练太极拳，或者学学书法，写写回忆录……”

　　“你说的这些，我都是门外汉。”老李说，“你说我这大半辈子，咋就没有点啥爱好呢。“

　　“对了，以后你喊我老李就行。我现在已经不是局长了。”

　　“那哪能，叫局长叫习惯了。“

　　张科长又说：“呀，李局，你在位定下的条条框框，如今辛局都给改了，还启用了几个，过去反对你的人。”

　　听了这番话，老李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假装轻松地说:“年轻的领导嘛，有新想法，这样做无可厚非的。”

　　“张科长诺诺地说：”是的，是的，老领导心胸开阔！”

　　回到家，老伴儿见老李打不起精神，就找话说：“老李哎，正好五一假期结束，旅游高峰过了，咱两人去旅游呗！ ”

　　老李说：“ 没兴趣！ ”

　　自从那次回局，老李见识了，下属脸上的微妙变化，心里感觉不舒服，就再也不想回单位闲逛去了。

　　老李对老伴儿感叹：“现在的人是咋地了，一个个也太现实了！ ”

　　“ 他们爱咋咋地，不高兴的地儿，咱少去或不去。“老伴儿说，“ 住乡下时候，侍弄菜园子你是行家，何不把楼前空地的，乱草坪翻一翻，打几个畦子种点啥，省得你整天无事可做，闲的难受。”

　　“对了，你终于帮我找到点爱好。拾掇拾掇空地，种点儿豆角黄瓜葵花，栽点茄子辣椒啥的。“

　　“自己种的东西，一不上化肥，二不撒农药，指定是好吃！ ”老伴儿说。

　　老李到街上日杂铺子，买了一把铁锹掮回家，找出工作服换上，拿出当年农业学大寨的劲头，挥汗如雨……老伴儿一旁说，“喂，老家伙，悠着点，别当自己是十八啊！ ”

　　“ 没事，咱贫下中农后代，劳动人民出身！“

　　翻完土地，老李洗过澡，吃罢晚饭，新闻联播都没顾得看，一头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

　　翌日，老李站在小菜园，斟酌着，该怎么个方向打畦埂， “……唔，这个石桌碍事，该挪到树荫下。”老李把铁锹插在土里，手心里吐了口口水，猫下腰，使足劲儿挪动石桌，突然，后腰一个轻微响动，疼得老李一咧嘴，一下子直不起身了。老李强忍着疼痛，喊来老伴儿……老伴儿打了120……医师给老李拍了X光，做了 CT，检查结果：老李腰间盘严重突出，需要住院治疗。

　　老李躺在病床上，望着洁白的四壁，望着床头柜上，女儿女婿送的水果花篮，不由得感慨起来，对守候一旁的老伴儿说：“老婆子，你说，如今我要是还在局长的位置上，这里会这样冷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