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进步,男,安徽省淮北市作协会员、淮北矿区作协会员、洛阳小小说学会会员,现在淮北矿业袁店一矿综采二区工作。2006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在淮北矿工报、淮北日报、宿州电视报、皖北煤电报、安徽日报、商丘日报、河南工人报、内蒙古日报、华矿安全报、中国煤炭报、中国安全生产报、天池小小说、微型小说选刊等发表小小说逾百篇。
两亩蔬菜大棚
蔡进步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凌晨,暴雨还在下,没有一点停的迹象。
德根老汉坐在自家堂屋当门,一口接一口抽着老烟袋。望着户外如注的暴雨,德根老汉紧锁双眉。
雨幕中,一个人撑着雨伞走进德根的院子。谁这么早来我家?老汉正在惊诧。雨伞下的人已经奔到眼前,是村支部书记沈明。
老汉再次惊诧。
“德根叔,我跟您商量件事!”沈明用手抹了一下脸。尽管打着雨伞,可浑身依然湿漉漉地。
德根老汉赶紧站了起来,他满腹狐疑,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值得沈明一大早亲自赶过来。
“德根叔,是这样,我刚才和村主任、计生专干、民兵营长一起到村北转了一圈,我们村那一千百多亩玉米全部被淹。您知道,昨晚下了一夜暴雨,那一千百多亩玉米全部泡在水里,水深五六十公分,现在雨还在猛下,如果不及时把水排出去,一千百多亩玉米就完了……”
德根老汉两眼一瞪:“那你还不组织人员去挖排水沟,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干啥?”
“不是,德根叔,您听我说,咱村北那一千百多亩地都是低洼地,没有排水的出路!”沈明无可奈何地说。
“没有排水出路你找我干啥,难道我能弄出排水沟来?”德根老汉有点生气。
“德根叔您别生气,排水出路有倒是有,关键没法挖!”沈明面露难色。
“没法挖,是需要开山还是需要炸石,我记得咱们这儿既没有山,也没有石头。是你们这些村干部不想出力吧?”德根老汉越说越生气。
“不是的,要挖排水沟,必须从伟积兄弟那两亩蔬菜大棚里过,可我刚才和几个村干部去找伟积兄弟了,啥话都说了,我们答应秋后包赔他的损失,可他就是不让挖。这也难怪,伟积兄弟的蔬菜大棚一年能挣一两万块钱,他全靠这两亩蔬菜大棚供养一双上大学的儿女,搁谁谁也不会让挖的!那几名村干部还在伟积兄弟家里劝说着,我抽空跑来找您,您是老党员了,又是党小组长,我想让您劝劝伟积兄弟。如果不挖排水沟,那一千百多亩玉米就全完了!”沈明一脸愁容。
德根老汉沉默了一会,他停止了抽烟,叹息着对沈明说:“伟积的脾气你知道,上个星期咱村大公的猪拱了他的蔬菜大棚,他硬是把大公家的猪腿打断了。我没法劝他,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们要是硬在他的蔬菜大棚里挖排水沟,他非跟你们拼命不可,我看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德根叔,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省气象台预报,暴雨一直要持续到下午。天一晴,玉米非全部淹死不可。”沈明几乎哭了。
“你别说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到村头小商店里买两瓶口子酒,再买点卤菜,你们几个村干部就在伟积家里跟他喝酒,啥时候喝的他答应在他的蔬菜大棚里挖排水沟,你们再组织全村党员去挖沟。”德根老汉给沈明出主意。
沈明一听,彻底泄气了:“这趟算是白来了,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啥共产党员,啥党小组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咋这么憨,再有觉悟的共产党员,也不会为了百姓的一千多亩地同意刨儿子的‘摇钱树’。唉!现在只有按德根老汉的办法去做,伟积这个人啥事都能做出来,如果惹恼了他,真敢跟你拼命。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这就去买酒和菜,兴许伟积一喝多,就同意在他的蔬菜大棚里挖排水沟了!”沈明冲进雨幕中,向村头小店奔去。
当沈明拎着酒和菜赶到伟积家里时,村主任、计生专干、民兵营长正跟伟积谈着呢。伟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无论咋说,他就是不同意。村主任说秋后赔他三万块钱,伟积也没同意。
沈明见气氛很尴尬,便吆喝着伟积摆好桌子喝酒。伟积好喝,见酒就走不动,他平时只喝三五块钱一瓶的白酒,今天见村支书拎了两瓶口子酒,伟积的眼睛当时就亮了。
这场酒一直喝到下午一点。期间,民兵营长又出去拿了两瓶白酒。
外面的雨不知啥时候停了。可伟积酒醉心不醉,一直没吐口在他的蔬菜大棚里挖排水沟。这场酒最后不欢而散。
村支书、村主任、计生专干、民兵营长四个人牵挂着村北那一千多亩玉米,他们说着聊着,向村北玉米地走去。
走近玉米地时,几个人惊奇地发现,玉米地里的水比早上少了。几个人以为喝酒喝多了,使劲揉揉眼,睁大两眼朝地里看,玉米地的水是少了,最多还有十公分。怪了啊,早上看时,水大约五六十公分,咋下了一上午暴雨,玉米地里的水反倒少了呢。真是活见鬼了。
几个人满腹狐疑地继续往前走。
拐过一片小树林,有人惊叫一声:“快看伟积的蔬菜大棚。”
几个人询声望去,立即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伟积的蔬菜大棚地里人头攒动。几个人不顾脚下泥泞,几乎一路小跑着奔了过去。
伟积的两亩蔬菜大棚被弄得“体无完肤”,德根老汉正带着村里的党员们在挖排水沟……
沈明走近德根老汉,紧紧攥着老汉的手:“德根叔,真没想到您会这样,我代表全村百姓谢谢您,可您咋向伟积兄弟交代?”
“你们就不要担心了,我这几年养羊攒了三万多块钱。我打算把这些钱全部给伟积,权当是赔他的损失吧!退一步说,伟积就是不答应,他能咋着我,我是他亲爹,我不相信他敢跟我拼命!”德根老汉情绪激动地说。
“德根叔,伟积兄弟的损失秋后我们挨家挨户收钱,每户二百块钱,全村一千多户,能凑够三万块钱。”沈明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往身上揽,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一旦发脾气,后果不堪设想……”
雨后的田野愈加清新,那一千多亩玉米郁郁葱葱,绿得逼人的眼。沈明觉得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清香,他同时觉得有一种东西充溢在胸口……
隔墙有耳
蔡进步
小莉带着五岁的儿子从乡下来到三道湾煤矿看望丈夫大刚,大刚却高兴不起来。
阳光很好,大刚无精打采地领着妻子儿子走进矿外一家小饭店。
知夫莫若妻。小莉知道,大刚作为采煤区的队长,管着四五十口子工人,工作上的事情常常让他焦头烂额,身心疲惫。
这次,大刚工作上肯定不顺,不顺在哪儿,她不知道。小莉打定主意,等会在饭桌上,她好好开导开导大刚。
饭店虽小,生意却好。几个简易包间里全部爆满,包间门口挂着布帘,里面的说话声此起彼伏,有点乱。
当门的“大厅”里也坐了不少吃饭的人。说是“大厅”,其实面积并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
大刚一家三口走进饭店时,“大厅”这些人的吃饭已接近尾声,个个一脸酒意,脚步踉跄地走出饭店。包间里的人也陆续走出。
“人生得意须尽欢”。大刚知道,这些都是上早班刚上窑的工人,他们在井下劳累了一个班,下班后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小酌两杯,晚饭估计就不吃了。
点好菜后,小莉开始套大刚的话。一开始,大刚守口如瓶。几分钟后,大刚拗不过小莉的追问,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今天早上,大刚在班前会上把工作安排地很详细,完全是按照《采煤工作面工程质量标准化标准》要求的,谁在哪儿干,干哪些内容,一清二楚,一目了然。谁知到了井下,职工猛子就是不按要求干。大刚很恼火,说了猛子几句,猛子不服气,跟大刚争吵起来。
大刚知道猛子家里出了点事,老母亲有病,爷爷去世,妻子住院,儿子中考名落孙三,一连串的事让猛子无心上班。班前会上,猛子说想请两天假回家,大刚说这几天出勤人员少,不准请假。这让猛子十分不悦,猛子气呼呼地说,好,好,你不就当个队长吗,权力大很啦,从现在起到月底,咱俩哪个孬熊要歇班。带着情绪下井,猛子能好好干吗?大刚先是跟猛子争吵,最后发展到肢体接触,正好区长下井,猛子往地上一躺,说大刚对他肚子掏了一拳,估计肠子被打断了。
区长吃了一惊,先是训了大刚一顿,而后让小强扶着猛子上井到医院看伤。区长说如果猛子的肠子真地断了,大刚的队长就干到头了。
大刚不以为然,区长,像猛子这种货,他一撅腚我就知道他拉啥屎,装的。我刚才捣了他肚子一下不假,我又不会铁砂掌,能把肠子捣断?
区长的脸绷得紧紧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医院的鉴定出来再讲。
一个小时后,小强从地面打来电话,说猛子的肠子没断,只是肚子有点疼。
尽管这样,可队长在井下打人影响不好,区长当场拍板,队长大刚当班有工无资,停班反省两天。区长说得很明白,不关心手下工人的队长就不是一个称职的队长。如果反省不好,大刚的队长能不能干下去还两说着。
所以,大刚上井后,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像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咋也高兴不起来。
听了大刚的述说,小莉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大刚啊,这次的确是你不对。你不是经常说吗,班组虽小是个家庭。你想想,你是队长,是这个小家庭的一家之主,家庭里每个成员有啥困难,你应该一清二楚,应该关心他们,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不然,你这个队长就不称职。你得把班里每一个职工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你明明知道猛子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咋就不能准他两天假让他回家呢!你等会给猛子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家。区长不是停你两天班吗,趁着这两天,我和你一起买些礼物去猛子家看看他老母亲和他妻子,到时候咱再给他五百块钱,也许能帮他渡渡难关!”
这时,离大刚最近的一个包间幕帘一挑,猛子眼含热泪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工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