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和宝马
邹畅
电话是村书记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大弯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两辆宝马,好像是一辆把另一辆踢了一脚,你马上去处理一下。”
把我听得云里雾里,两辆宝马,要么相撞,要么追尾,怎么是一辆把另一辆踢了一脚?书记在县里开会,我问他,谁告诉他的,叫人越听越糊涂。
书记告诉我,电话是当事者打给110,110再打给镇政府,镇政府再打给他,两辆宝马听清楚了,一辆把另一辆踢了一脚也听清了,但人却晕了。书记还告诉我,110马上出警,但到达大弯还需一段时间,叫我先去处理一下,以防事态扩大。
我明白了,电话转了几道弯,最容易以讹传讹,这也激起我的好奇心,我骑上摩托车就往大弯赶。大弯属我穆家村管辖,公路在这里闪了一下腰,形成一个急弯,出点交通事故也是常事,我也经常先于交警赶到出事点,稳定当事人的情绪。
到达大弯,心中的疑惑才解开,原来是一匹马把一辆宝马车踢了一脚。宝马车的主人是典型的高富帅,身边还有一位美女。马主人瘦小且黑,头上盘着一根帕子,嘴含一根装着私烟的旱烟袋,在高富帅的面前显得很卑微。
“你的是宝马,我的也是宝马。”卑微男的声音很大,他的嘴角附着白泡泡,显然他们争吵很久了。我亮明我的身份,说我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受镇政府及村里的委托,来处理你们的纠纷。
一听说我是来处理纠纷的,卑微男也不细想我这官的大小,就把我当做他的救命稻草,一个劲地把我往宝马车头拽:“主任,你来评评理,一个马蹄印,就要两万,我一匹马,还不及半个马蹄印,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主任你来了就好,否则他把我当抢劫犯了,我这是一百多万的车,这么深的一个马蹄印,要他两万,还真便宜了他。”高富帅一个劲地向我敬烟,我摇摇手,表示不抽,尽管我不抽烟,但我还是认得,那是一百多块钱一包的烟。
我一本正经地取起证来,马蹄印窝在宝马车引擎盖紧靠车头的位置,的确不浅。我纳上闷:马怎么踢上宝马车?还是致命一踢。
卑微男说:“我骑在马背上,刚转过这弯,突然听到背后‘嗤’的一个急刹声,我赶紧扭头一看,一辆小车紧紧停在马屁股后面。没想到的是,马尥一个蹶子,就把他的车踢了这么个马蹄印。
“我的车速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一拐过弯,突然我的正面前出现一匹马,马上还有一个人,我大吃一惊,紧急制动,否则连马带人,我就赔大了。正在我暗暗庆幸的时候,突然,马飞起一脚,就在我的车头盖了一个马蹄印,那动作干净利落。”内容一样,但高富帅地描述要精彩得多。
我心底暗暗地好笑起来,宝马踢宝马车,太突然更偶然。但我没忘我的使命。我对高富帅说:“车是宝马,我认得,而且是新车,你说花了一百多万买的,我拿不准,但从这款车的大气程度来讲,一百万肯定上了,这么豪华的新车,冷不丁的被踢了这么深的一个马蹄印,摊谁身上都会心疼得不得了,你要他赔两万,的确是便宜他了。
“主任,一看你就是个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高富帅又向我敬烟,他一高兴就忘了我不抽烟。
“但你也要清楚,如果不是你的急刹车,马也不会受惊,马不受惊它就不会尥蹶子。”
“对对对,主任真是个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会一分为二地看问题,我根本没责任,要不是他首先惊着咱马,马会踢他的车?”轮到卑微男高兴了。
“问题是他首先没伤着你的马,你的马就把他的宝马踢了,他只是吓着你的马。打个比方,你开小车,我骑摩托,你差点追了我的尾,但最终还是刹住了没追上,仅仅是吓我一大跳,我就可以把你的小车踢一个脚印?”
“你的意思听明白了,责任一人一半,我不服。”高富帅说。
“我更不赞同。”卑微男说。
我把卑微男拉到一边,劝道:“大哥,我已经偏袒你了,你要看看马踢的是什么车,要是踢的面包车,一个马蹄印要不了多少钱,面包车总共才三四万,可这台宝马价值一百多万。你就认了吧,等会警察来了,可就不是这个处理结果了,在县里开宝马的肯定是有背景的,到时警察偏向他,你就不止赔一万块。”
卑微男被我说得不讲蛮话了:“我肯赔,但我拿不出钱,我钱包都穷的前胸贴后背了。”
我趁热打铁:“马我估价一万,赔给他算了。”
卑微男犹豫了好一会,才点了头:“好吧。”
我理解,他肯定对马有万分的不舍。谈妥一方,我又把高富帅拉到一边,说:“帅哥,这个马蹄印估价两万———”
“不止两万。”高富帅打断我的话。
“我就认它两万,认多了有什么用,他也赔不起,你看他像有钱人吗?要是他有钱,还会用这种原始工具?”
“好吧,看在主任的份上,我便宜他了。”
我把马牵到高富帅的面前:“这匹马我作价一万,赔你了。”
“我要现金,要马干什么。”高富帅生了气。
“帅哥,你看他像赔得起现金的人吗?他家距这还有十几里山路,以后你天天走路去讨赔偿款?”
“这……主任,你好人做到底,把马卖了,我要的是现金,给我一匹马,还要我骑着它不成?”
我表示爱莫能助,但给他提了个醒:今天新厂镇赶集,马可以拉到集镇上卖。
帅哥无奈地接过马缰绳,没想到马一靠近宝马车,又来了几下……
(编辑 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