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蔡秀词,1963年10月出生,1981年10月入伍,1993年7月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96年10月从部队转业到湖北省随州日报社担任副刊编辑。2008年调入湖北省随州市文联工作,现任随州市文联副主席、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在《解放军文艺》、《昆仑》、《青年文学》、《长江文艺》等发表中篇小说近30部,短篇小说50余篇。出版小说集《戏子园》、长篇小说《吹鼓手》、《笑语伴着泪雨飞》、《台枪手朱哈巴》等。
看凤凰停在梧桐梢上
蔡秀词
神话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话。炎帝神农要想深入人心并传之久远,在他身上如果没有神话色彩是不可能的。在神话传说中,炎帝神农被描绘成牛首人身。这一点似乎很符合他作为农耕之神的形象,只是稍稍夸张些罢了。
另一种说法是,炎帝神农是感龙而生。传说他的母亲安登有一年夏天在姜水河里洗澡,正好一条青龙也在水中嬉戏,两情相悦,安登怀孕数月后生下神农。
这种说法为何能代代相传,经久不衰?我想它恰好满足了人们这么几种心理:一是炎帝神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他超出了一般人的能力并具有某种神力。这也为他统领炎帝部落,号令天下提供了精神基础,并显示出他的高贵与神秘。这与基督降临的想法同出一辙。尽管炎帝不是一门宗教,但炎帝神农却如基督有了“救世主”的形象。二是当时属于母系社会,家庭是由母亲来维系的,孩子们往往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用现代人观念看,一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显然不是件光彩的事。而炎帝神农有位父亲,他的父亲是一条青龙。
克托维尔说,一个没有神迹的普通人是不能上升为神的。而我要说的是,我们得接受炎帝神农既是神又是人的悖论。
曾侯乙编钟
在随州城南一个叫擂鼓墩的山上,1978年夏天,原武汉军区空军雷达修理所在那里大兴土木,不经易间,挖出了一座大墓,墓的主人是一个叫曾侯乙的随国国君。属于战国早期。
一个诸侯国国君墓葬为何能引起轰动,是因为在墓中出土了一套震惊世界的旷世编钟。其实在全国许多地方都出土过编钟,而这套编钟规模之大,数量之多,举世罕见。最重的甬钟达203。6公斤,全套65件编钟重达4421。5公斤。被称之为“国之重器”,在1997年香港回归的仪式上演奏过一次,尽管是仿制品,也让随州人激动不己,并津津乐道了好多年。
让随州人津津乐道的还有它的一钟双音,也就是一只钟敲击不同地方能发出不同的声音。据说它能演奏世界上即使不是所有也是大部分中外乐曲。
尽管它能演奏美妙的音乐,但我仍然固执地坚信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它的音乐价值。因为编钟没有像同时代的乐器如排箫、古筝等那样一直立在舞台上,而是被埋入地下。也就是曾侯乙铸造这套编钟还有别的想法。那他到底想干嘛?这个问题提出后,一石激起千重浪,一时间众说纷纭。而普遍的说法是,编钟在当时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地位越高,实力越大,铸造的编钟的体量也就越大。随国当时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北有强秦南有雄楚,在两个大国的夹缝中生存。拿现在的话说,弄不好就成了大国地缘政治的牺牲品。事实可能确实如此。在此情形下,小国只有联合其他小国才能自保。在周围小国中,随国算是大的,古有“汉东之国随为大”的说法。如果连横的话,随国应该出这个头。据推测,随国确也召开过这样一个“盟会”。为了这个“盟会”,曾侯乙下令铸造这套旷世编钟,在“盟会”上演奏是个次要目的,最主要的目的是展示一下随国这个龙头老大的实力。
其实这有点像当今世界的伊朗、朝鲜,为安全起见搞起了核武器。我一直在想,编钟这玩意儿也确实像核武器,其象征意义大于实用价值:既不能对付别的国家,也不能对付自己的人民。即使你有核武器也吓唬不倒谁。马尔维纳斯群岛之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阿根廷并不因为英国有核武器而不敢出兵。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是小国君主也一样有大国梦想。
我蛮夷也
《史记·楚世家》记载,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尽管史学界一直认为“春秋无义战”,但依据当时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也得“出师有名”。就像美国当年打伊拉克一样,你总得编造个理由吧,说萨达姆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兵。而看看历史,楚伐随的时候,显然没有什么理由,就是编造的理由都没有。不,不,他们有理由,那就是“我蛮夷也!”拿现在的话说,我是流氓。流氓打人还需要理由吗?流氓的逻辑是,看到谁不顺眼就打谁。
读到这里,作为随州人,我不禁为我的先祖而扼腕痛惜,也为楚王的蛮横无理而怒发冲冠。好在随国人并没有因楚人说“我是流氓”就俯首称臣。史料记载,楚随之间发生过五次战争。五次战争,强大的楚国并没有灭掉弱小的随国,后来因“和平演变”随国才并入楚国的版图。可以想象,面对强大而又蛮横的敌人,随侯一边声明“我无罪”,一边对臣民喊道:伙计们,操家伙!
回首历史,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就像尼采所说的“永恒轮回”一样,当今世界却与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二战之后,尤其是美苏两个超级大国进入冷战之后,世界反而没有像现在这样动荡不宁,更多的人民还能安享和平。因为那时有“雅尔塔协议”,有“波士坦公告”,说到底那时有一套“行为准则”,所以并没有走到战争的边缘。而如今,在冷战之后,旧的“行为准则”已经废除,新的却没有建立,或者说一些大国压根儿不想建立什么“国际规范”来约束自己。所以一些大国“我蛮夷也”,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这个故事同样可以适合如今国内一些人,尤其是那些有钱人,他们感觉财大气粗,有钱能使鬼推磨,违法乱纪、道德失范、欺小凌弱、欲所欲为,从而成了蛮夷之人。这些人已经成为社会危险的所在。不仅在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在于他们对他人有着强烈的示范效益。
打开电视、电脑,翻开报纸、微信,每天都有诈骗、造假、勒索等案件发生,而那些犯罪分子的回答更让人啼笑皆非,他们说,我们来自农村,我们没学过法律,不知道这是犯罪。一句话,我蛮夷也,只认钱不认人。
其实,失范的道德戒律甚至比抢劫和谋杀一样可怕,同样会腐蚀一个健全运转的社会。这种失范往往起于青萍之末,扰乱人们的日常生活,待到风起云涌之时,其祸大矣。
有人说,这是因为我们正在打碎旧的道德体系,在颠覆原有的价值观念,而且“碎了一地”。如今我们在玻璃渣和垃圾堆中行走,难免划破手脚,弄得遍体鳞伤。因而有人在大声疾呼,要建立新的道德体系。然而,在一个没有权威、人人都想出头的时代,那些呼声势必将淹没在一片喧嚣之中。
长寿
如今生活好了,人们就想着法子长寿。于是乎,各种各样的长寿秘方应运而生。但说来说去无非是些老生常谈:饮食型、运动型、静心型、环境型等等。而我却要反问一句:一个人为什么要活那么久?八十年人生就够长的了。
如果以八十年计,一个人对社会有价值对人类作贡献往多里说也只有五十年光景。剩余的时光能自给自足不连累他人就算不错了。一个对社会对人类没有贡献的人,活着就是行尸走肉。难怪孔夫子说,老而不死视为贼。你不能创造财富只有攫取财富,不是贼是什么?即使是个艺术家,他那艺术也是结了壳的,毫无创造可言,有跟无没有本质区别。
更别说那些只能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既苦了自己又苦了他人。有的后人认为,让父母活得更长久些才是最大的孝道。其实不然。岂不闻巴金先生言:我最大的不幸就是活得太久。而尼采也说:如果不能骄傲地活着就应该骄傲地死去。
从我的舅父张尊府身上,我明白了什么叫做“视死如归”。舅父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以后,他便想去自杀,他甚至把这种想法告诉了我的父亲。父亲骗他说,如果你投水自尽,那你到阴间每天必投水三次;而你若是喝药自杀,在阴间也得喝下三杯毒药;要是你悬梁自缢,阎王爷也逼你上吊三回。让你死后都不得安宁。舅父想了想说,我有办法。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舅父反锁了大门,爬到屋后的山顶,一头摔了下去。舅父跳崖的地方少说也有三十米高,下面却是一个采石场。五个小时之后,当我的老表们找到他时,老人并未断气,口里还在不停地呻吟,而他的胳膊大腿没有一节是完整的,头上有三个大洞。老表将他背回家中,他才咽气。我在棺材里看到老人时发现他白如宣纸。他是血流尽而死的。
有报道称,将来人能活到一百二十岁,甚至是一百五十岁。一个一百五十岁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呢?我们完全可以想象:皮肤如树根,手指如鹰爪,背驼如龙虾,面目如怪兽……这样人你还敢看吗?走在大街上,见之如白日见鬼。且不谈一个老龄化的社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负担。果有那么一天,举目四望,周围到处都是一百多岁的老者,那才是真正地人间地狱。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遵重这一自然法则,未必就是件坏事。正是这种规律使然,邓丽君、奥黛丽﹒赫本、玛丽莲﹒梦露、李小龙等人才将他们的美貌和英姿永远留在了人间。
老者的自杀
一位王姓老者在和儿子争吵之后,于当晚投河自尽。这本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故事。或者说在当今农村,老年人自杀已十分普遍。究其原因,大多是儿女在外打工或移居城镇,而这些老人或独自或和老伴居住在农村老屋,当他们生病之后或没钱就医或无人陪护,于是就起了轻生的念头。
而这位王姓老者显然不属此类,他只有七十出头,老伴也健在,他和儿子儿媳以及孙子生活在一起。老者一生经历很丰富,参加过解放战争、朝鲜战争,由于他在朝鲜战场冻掉了手指和耳朵,1955年从部队复员回到农村老家,靠辅恤金生活。由于他为人正直,做事公道,后被推举为大队书记,一直干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才从村书记任上退下来。关于他退休的原因也很有趣,因为他反对分田到户。他反对的理由很简单,他说,我们这一代人十几岁就在乡下打土豪分田地,后来打倒蒋介石、后来又在朝鲜跟美帝国主义干,目的就是建设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新中国,如今又要分田到户,走回头路,那我们这一代人不是白干了?那些烈士的血不是白流了?他还表示,只要我这个书记干一天,在我们这儿想分田到户?休想!
不换思想就换人。在上级领导找他谈话无果之后,他被迫从书记位置上退下来。即是退下来他依然忿忿不平:不出三五年,土地仍然要归集体。五年之后,分下去的土地并没有重新归集体,而上级领导念及他几十年来为老百姓做的好事,让他的儿子在村委会当了一个副主任,算是对老者的一丝安慰。
而老者的儿子却是另一种人:油滑而且世故。多年来他不仅看不上副主任这个比芝麻还小的官儿,也没有把村里书记、主任放在眼里。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村支书来到王家找到老者的儿子,问他昨天为什么没有参加村两委召开的会议?这位副主任随即撒谎说自己昨天病了,在家拉肚子。而老者却当面揭穿儿子的谎言:你昨天不是去打猎了吗?还打了一只野山羊呢。哪儿病了?不用说,儿子当时是多么尴尬,又是多么愤怒。就在老者还在喋喋不休指责时,儿子泼然大怒道:你能不能不说话?我是去打猎了,还是拉肚子,管你什么事?!
几十年来,父子俩少不了争吵。到后来总有一方作出了让步。但这一次谁也不肯让步,尤其是老者。在他的继任者面前被儿子斥责他觉得无地自容。可以说他实在是怒不可竭。现在社会上有许多东西是他不能容忍的:腐败、诈骗、抢劫、谎言……这些过去已经销声匿迹的东西又陈渣泛起,相反那些美好的东西,比如责任、正直、公道、爱心等等又在销声匿迹。老者一直怀念过去的日子,却对今天的生活极其厌恶。更让他厌恶的是,有人竟对那些因欺诈而获得的财富羡慕不己;有人对用无耻手段获取的高官厚禄鼓掌喝彩。他或许早就不想活在这种环境里了,儿子的冒犯只是他自杀的一个导火索,而炸药早就埋藏在心底里了。
成败
关于成败,世界上有许多人说过许多精彩的话,大多已经忘记了,但前些日读到梁启超先生的一篇文章却难以忘怀。梁先生是有资格谈论成败的,他的传奇经历足以说明一切。
关于成败,梁先生说,一个人做事无所谓成,也无所谓败。有时会败于先而成于后,有时会败于己而成于人。
梁先生在此举了一个日本的例子,他认为没有吉田松阴的创新就没有明治的维新。其实在中国,类似的例子也非常多,辛亥革命虽然失败了,但它催生了封建帝制的瓦解。在艺术改新上,此类的例子同样不少,如果没有严凤英的改革,也就没有黄梅戏后来的兴盛。
梁先生说,一个人要办大事就应超然于成败之外。
说话
对于听得懂我所说的话的人,无需我多说;对于听不懂我的话的人,说得再多也没用。
这句话有力而朴素,听后让人心头一颤。对于那些喋喋不休的人多少是种警示。在家庭里,父母尤其是母亲喜欢对子女唠叨个没完,而现在的孩子都有个性,君不见上十岁的小孩就不爱听父母的唠叨,时不时顶撞一句:你烦不烦人?
子女们长大成人之后,各自有了家庭,除非不得己他们是不愿意同父母住在一起的,因为有两个人最不爱听老人唠叨: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儿媳。对于亲生的孩子,大可公开顶撞,父母就是生气怕是不会见怪的。然而,女婿和儿媳妇就不同了,他们若是顶撞起来,家庭恐怕就要吵架了。
上述那句话对于各种各样的会议也是适用的,实话说,有些会完全没必要开那么长,有些话也完全没必要讲那么多。说到底,开会的目的是促进工作的落实,如果我们把开会的时间多用在抓落实上怕是事半功倍了。反之,那是本末倒置了。
禅宗把这叫做指月之手,渡河之舟。如果我们不去看那月亮而把注意力放在手指上,如果我们不到岸上去而把功夫花在船上,那真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知识无用论
常常听人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看看那些大款那些土豪能识几个字?并进一步说,知识越多越没用,反而妨碍你的行动。
常常听人说,我们单位分来几个名牌大学生,干这不行,干那也不行,写个材料要么到网上去抄,要么废话连篇,与单位的实际八竿子打不着。还不如那些高中生好使。
常常听人说,我现在发现大学的那些书是白念了,参加工作后发现压根儿用不上,一切得从头开始。
为什么会造成“知识无用”呢?我想理查德·桑内特的观点很有启发意义,他列举了如下几个原因:一是知识更新太快了,现在学的过两年就会过时,那些处于前沿的学科尤为如此,知识正在变得越来越“无用”;二是一些大学所设的专业在社会上无用武之地,学生毕业了根本就找不到工作,造成另一种“无用”。三是你若去某单位招聘,老板会说我不管你过去取得什么成就,我只问你现在能做什么?有多大潜力?你过去的“经验”会变得“无用”。
一边是知识在变得越来越“无用”,一边是社会上急需的人才越来越稀缺。比如那些技术工人就成为各大企业争夺的“香饽饽”。
一边是社会上高学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找工作越来越难,或者说他们想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越来越不易。一边是企业面临着“用人荒”。矛盾种种。
由此可见,知识在“无用”的同时也变得“浪费”严重。尽管它没有餐桌上的浪费那么显而易见,但同样触目惊心。我本想提出一些个人的浅见,但又怕给人扣上目光短浅,或实用主义的帽子。我想,如何化解这道难题?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去吧。
庸常
哦,庸常,这个词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可查不到。但它随着理查德·耶茨的几本书,以及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电影《革命之路》一起来到中国,并迅速击中了许多人。
既然词典里没有,那我就试着给它下个定义:庸常,平庸和寻常的结合体,代表着一个人的生活。算了吧,还是别费心思。庸常的生活?谁不是过着庸常的生活。要命的是,一辈子都过着庸常的生活,没有改变,死水一潭。起床,睡觉;吃饭,拉屎;结婚,生子……还有出生和死亡。没有天塌下来的坏事,也没有激动人心的好事。不过,你倒是想干一件轰动一时的坏事,思来想去,你还是没干,因为你没那个胆量。你倒是想得到提拔,想一夜暴富,想金屋藏娇,想贪污腐败,但你只能想想,睡在床上想,躲着老婆想,一个人蹭在厕所里想,只能想想,因为这些好事轮不到你的头上。当然你也奋斗过,有过挥汗如雨的日子;你也努力过,想尽了能够想尽的办法。但你还是失败了,无论你怎么努力怎么奋斗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最终不得不低下你高傲的头来。
哦,你的生活就这么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你渐渐习惯了,知足了,认命了。你甚至请人写了一幅字挂在厅堂之上,内容大致是,知足常乐、随遇而安、心安是福,诸如此类。你站在那里欣赏着,脸上终于浮起微笑。直到有一天,庸常这个词像一支箭击中了你,于是,你一把将那幅字撕了,大吼一声:狗娘养的,庸常!
莫名的哀伤
走在黄昏的街市,偶尔会迎面走来一个人,一个女人或是一个女孩,她脸上的哀伤一下子击中了我。尽管我们都没有停下彼此的脚步,但那哀伤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时,我会停下并转过身来,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是什么让她如此哀伤呢?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孩子病了,需要一大笔来为他们治疗,她正走向某个求助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未必能满足她的希望。
而那个女孩的为何哀伤?是她还想继续读书而她的父母却要她去南方打工?是她的父母刚刚离异,而她突然觉得世界坍塌了?
……
在看惯了会场上的夸夸其谈,牌桌上的神采飞扬,以及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之后,我的心都有些麻木了,变得迟钝、粗糙而缺乏同情心。然而,她们的哀伤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亦让自己变得多愁善感。
这个时候,我往往不再匆匆前行,而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一人坐着,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泪流满面。一种更深的哀伤从心底泛起,回顾自己五十年走过的路,回顾那些坎坎坷坷的岁月,回顾那些纷繁复杂的人事,是什么让我们希望尽失绝望顿生?是什么夺去了我们的未来,让我们永无出头之日?是什么让我们穷尽毕生心力,最终却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给我们答案。
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和那些面带哀伤的人一起行走,并在某个时刻发出呐喊。
隔膜
在乡下,在并不遥远的过去,如果你走近某个农户的门前,向主人讨要一杯水喝,他们会很乐意递上一杯开水,或是端上一碗陶壶里的凉茶,并向你嘘寒问暖,问你来自何处又要去何方。
这样的场景在现代都市似乎难得一见,无论是车站、机场摩肩接踵的行人,还是商场、球场穿梭不停的男女,甚至是校园门口等候孩子的家长,大伙都难得相互交流几句。每个人身披一副厚厚的铠甲,严严实实地将自己裹在其中。即便是有人想与你搭讪几句,你恐怕也是冷眼相对。我曾经请求一位坐在车上玩手机的女士将车子后退几米,以便我能将自己的车子开走,没想到却被她白眼拒绝。
是什么使如今的人们冷漠无情、相互提防?是什么让我们拒绝交流、畏首畏尾?又是什么让我们彼此猜疑、如此傲慢?
原因或许很多,但现代文化的确在其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电视节目中的残忍血腥场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商场训戒,卖官鬻爵、行贿受贿的官场交易,以及崇尚权力、金钱至上的扭曲心理,无不污染我们的心灵,摧毁我们的道德防线,让中国文化中固有的仁慈、友爱、谦让、孝悌等美德,一点点丧失。
于是,有人开始在宗教中寻找我们曾经失去的过往,在青灯经卷中寻找来自上天的呼唤,在木鱼、梵音中悔恨自己的过错,并宽恕他人。毋庸违言,宗教的确知道世人是多么孤独,并具有抚慰心灵的力量。
我也多次参加寺庙的法会,在那里你尽可解除防备之心,不必担心你的钱包、手机被盗,哪怕你身边站着那人就是小偷。夜晚降临,当一盏盏闪烁着微弱火光的烛光,从陌生人手里传递到你手中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的微笑以对,并送上由衷的祝福。
哦,你可以不去寺庙、教堂,不相信转世重生的信念,不相信天堂地狱之说,甚至不相信因果报应、生死轮回。一句话,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然而,不管你承认与否,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一种宗教情怀,那就是慈悲或是悲悯之心。这也是我们生命的原点所在。
困在自己的梦境里
我清楚记得有两次我被困在自己的梦境里。一次是十岁左右,而这一次是在五十一岁生日前夕。就像电影《盗梦空间》里所描述的那样,那是个梦中之梦。就说最近发生的这个梦吧,在一间日本式的榻榻米上,我仰面躺着,而我的身边则躺着一位身着军装的战友。在我的脚头,有一扇能够滑动的同样日本式的格子门,在门内,我的早已故去的祖母正对我大喊大叫,而我则拚命叫喊着要从梦中醒来。
这个奇异的梦其实是我现实生活的写照。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我的梦想就是写作,或者说就是写出那种属于我的举世无双的作品。三十多年来,我的确发表和出版过一些作品,但距我梦想中的作品还有一定的距离,它们总是带有某种无法弥补的缺憾。多少次,我天真地认为那部只属于我的举世无双的作品就在“前面”,似乎伸手可及,我的指尖几乎快要触摸到它了。它的形象是如此清晰和模糊,它离我的距离是如此贴近和遥远。就像人们所说的咫尺天涯,就像我的那些梦境。在一觉醒来,我会清晰地回想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会见到我死去的和没有死去的亲人,甚至见到只有在电视才能见到的高官和名流,当然还有一些女人,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必须承认,这些美妙的梦会困扰我好一阵子。有时,即使是深更半夜,我也因为兴奋而再无也不能入睡。多少次,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强迫自己进入梦乡,但多是不能奏效。我会沿着梦境去想入非非,最后弄得疲惫不堪,以至于次日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在我的身上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浪漫主义情怀,这可能是导致我做梦多的原因。即使白天,我只要睡上五分钟,也会做一个梦的。好在我这个人能睡,一天要睡十个小时左右而很少失眠。更为奇怪的是,有些梦甚至非常灵验,比如梦见一位多年不见朋友会突然到来,而数日之后此人果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曾梦见一位中央领导人的去世,早晨我将这个梦告诉我的战友,而中午电视台准时播放了此人去世的消息。我并认为这是什么神迹,就像言多必失一样,有些梦会误打误撞地对应着现实。
当然,我梦到更多的是我的作品的“命运”:出版或被退回。这在早年,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刚刚踏入文学大门之时更是如此。而如今,这样的梦我做得少了,因为我已困倦,或者说我对文学已经不抱幻想。
尽管如此,那些关于文学的梦境是那么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作品被人追捧,获得重要的奖项,名声如日中天,人们会用惊奇的目光看待原本相貌平平的自己……这些,无数次进入我的梦中,也无数次让我在醒着的时候浮想联翩。到后来,我竟不知它们到底出现在梦中还是出现在我现实的遐想中。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常常混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
而真正的现实是,我并没有体验那些快乐。文学,带给我的除了梦想之外更多的是痛苦。所以,就像总想摆脱痛苦一样,我一直想摆脱文学。就像这一次,我大喊大叫想从自己的梦境中醒来。由于陷得太深,也由于困得太久,醒来,似乎并不容易。
金钱再一次败给了理想
闹得轰轰烈烈的台北市长选举,最终由柯文哲的胜选连胜文的落败而尘埃落定。柯文哲时年55岁,按理说他更能吸引中老年选民的关注,而连胜文只有44多岁,则可能更多引来年轻人的目光。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柯文哲则代表理想、朝气、庶民。年纪轻轻的连胜文则代表老朽、迟暮的国民党官僚体制。所以,台北的年轻人把票投给了柯文哲一点也不让人惊讶。
也正如柯文哲在胜选后发表的演说那样,他的胜利是爱和理想的胜利。青年人无疑是代表未来的。所以说,国民党此次不仅失去了台北市长的宝座,其实它失去了台北乃至台湾整整一代青年人,一句话它失去了未来。
因为年轻,所以他们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因为年轻,他们还有理想,有比金钱更为重要的东西值得去追求。金钱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挣,中年甚至到了老年挣钱也不迟。如果你年纪轻轻就掉进钱眼儿里了,那这个人不仅没有希望,简直说是可悲的,甚至是堕落的。这与一些大陆的年轻人是有天壤之别的。大陆的一些年轻人早早地就进入淘金大军,在他们眼里金钱至上,他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理想能值几个钱呢?而我要说的是,理想的确不值几个钱。因为理想不是用钱能衡量的,理想是无价的。在理想面前,金钱同样什么都不是!
但我要说的是,因为有了理想,社会就会少一些贪腐,少一些造假,少一些欺诈,甚至少一些谋财害命。
当然,对于眼里只有金钱的人,请不要给他们枉谈理想。因为他们不配当一个“理想”的听众。
表面上看,连胜文并没有错,他沿袭着国民党关注民生、关注老百姓口袋的钱多钱少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还记得马英九当年的口号吗?台湾经济“马上”好转!意思是马英九上台就好转。但马英九同样忽视了民众除了金钱之外,还有理想。一言以蔽之,除了老百姓口袋有钱之外,一个自由、平等、向善、友爱、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社会更是民众所向往的。
这些恐怕是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
修桥杀僧
小时候,常有一些打鼓说书的人来到湾里,在场地边上的大银杏树底下,锣鼓一敲,亮开嗓门说起来。他们讲的也是方言,但与我们略有不同。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们来自遥远的地方,其实不然,他们就来自邻近的乡镇。随州是个奇异的地方,方言的差异非常大。
说书人讲的故事多是一些古代传说,或是文学名著里面那些老掉牙的东西。尽管那些故事我们从各种渠道听过无数遍,但每次听起来都非常新鲜。说书人还讲一些发生在身边的逸闻趣事,我印象深刻的是“修桥杀僧”的故事,多少年过去了,依然忘不了。
故事发生在随州与安陆交界的地方,那里住着一户人家,家里只有母子二人。由于丈夫去世早,母亲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儿子非常孝顺,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在这户人家的对面山上有一座庙,中间隔着一条小河。庙里的一位和尚长年与妇人暗中有染。冬天的时候,儿子看到和尚趟水过来与母亲幽会,就在河上修建了一座桥,从而方便和尚往来。
多年之后,母亲病逝,儿子半夜提着一把刀去庙里杀了那和尚。事毕在桥上题了一幅对联:修桥顺母意,杀僧报父仇。
数十年过去,这个故事让我久久难以释怀。都说随州在文化上是个异数,从地理位置上说,它是中原文化与楚文化的结合部。如果硬要归类的话,它可以说是两种文化的混合体,因而它有自己的伦理观和道德观。
永兴街
在银杏谷的入口处有一条小街,永兴街。这条街在年幼的我的心灵里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夏天,尤其是雨后,如果你赤脚走在上面,那种清凉的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路两旁是清一色的木制小楼,两层。一楼是各种各样的店铺,有肉铺、药店、百货店、还有卖油条、卖豆腐的,要有尽有。当然还有酒馆,一头一尾,两个。店铺的招牌依然沿袭着过去的风格,一律用木板制成,黑底白字。二楼则多是大人、小孩的卧室。卧室的外面则是清一色的阳台,茶余饭后,这家的女人站在阳台上同对面人家的媳妇叙着家长里短。对面的男人一扬手臂就扔过来一支香烟,被这家的男人稳稳地接住。孩子们则相互传递着玩具、糖果或家庭作业。有的人家楼顶上甚至搁着一根根竹竿,上面晾着红红绿绿的衣服。走在下面的来往旅客抬头望去,就像空中飘扬着一面面旗帜。
夜幕降临,偶尔有南来北往的旅客在此投宿。有时,小街上的人们会聚集在那个酒馆里,聆听陌生人讲外面的世界和他的人生传奇。
我家距离永兴街只有三四里的路程,如果翻山越岭还要近一些,小时候,当我为家里购买油盐酱醋时多半会到这儿来,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会独自来这儿走走。那个时候,我常常把自己想象成古代的侠客,骑着一匹白马,身佩一把宝剑,来到这儿的酒馆等待一位神秘女子的到来。
如今,这样的情景已经无法重现了。那些木制小楼已经拆除了,逐渐富裕的人们将它们改建成钢筋水泥建筑,中间的鹅卵石也被铲除,换成了水泥路面。尽管这条街变得更长了,住户更多了,尽管仍有各种各样的店铺,买卖的东西比过去更加丰富,然而,走在这条街上我却怅然若失,不仅仅是关于儿时的记忆,还有那个叫“乡愁”的东西。
善洪和尚
随州大洪山顶有一座慈恩寺,此寺始建于唐代,该寺出过几位高僧大德,善洪便是其中之一。据史料记载,继玄奘之后,近千年中,共有40批200多位中国僧人赴印度取经。当然,这些人大多寂寂无名。
善洪和尚是从宋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春出发,至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四月返回——现在的开封——东京。其间历时13年,途经39个国家。归来时,真宗皇帝还在便殿亲迎,并赠以紫衣银绢。
善洪和尚从甘肃天水出发,走的也是当年玄奘走过的路线。据说他到过供奉佛陀顶骨的醯罗城,也到过那个传说能见到佛影的荒僻山洞并亲身体验了一番。据说他跪拜3个多小时,口中默念法号千遍,仍不见佛的影像。但善洪是位至真至诚的僧人,也是一个极有恒心和耐力的人。当他跪拜5个小时之后,佛影终于出现了,善洪和尚心中一阵狂喜。
现在的我们自然能够体验善洪和尚终于见到佛影的喜悦心情,但对他是否真的见到了佛影却深表怀疑。我们怎么能够知道他见到的不是一种幻影,而真的是佛陀本身?现在的科学表明,那些宗教人士比常人更容易罹患病态的心理疾病,这些人由于长时间默想而陷入出神状态,从而出现幻听、幻视,以及幻觉。
正如马克思所言:工人被资本家剥削。费尔南多·佩索阿也说:先知和圣徒行走于虚无的世界,他们被上帝剥削。
在菩萨面前发誓
不管有多少人反对,而我固执地认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佛教文化占有不容小觑的地位。它已经融入中国人的血液并成为生活的一部分,至今仍指导着人们的行为准则。自“文化大革命”之后,佛教被界定为牛鬼蛇神,属于被打倒的范围,至今没有取得合法的地位。然而,即使在“文革”十年里,在乡下农村,人们仍然对菩萨心存敬畏。而那些“灵异”事件又加剧人们的敬畏心理。
说起所谓的“灵异”事件,至少有两件时值今日我仍然记忆深刻。一件是“文革”期间,红卫兵拆除我老家后面古迹岭山上的那座古寺。当几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拆掉寺院大门一块宽大厚实的门板时,门板轰然倒下,将其中一个小伙子压倒在地致其当场毙命。原本兴高采烈的人们顿时静默无言,此后竟无人再敢动寺院一土一物。
另一件事是,一个年轻人锯掉了胡氏祠门前两棵参天古柏中的一棵。这两棵拍树都是祠堂的“风水树”,一公一母,一棵结籽而一棵不结。祠堂门前的“风水树”一般被视为“神树”,氏族的宗亲已经将它们赋予了某种“神力”,为防人锯并在树中钉满了铁钉。当然在那个“激情燃烧的时代”,有些年轻人只相信“伟大领袖”的话,而不信鬼神的。结果,那位锯倒“风水树”的胡姓年轻人,第二年打银杏时从树上摔下来一命呜呼。
如今,“文革”结束近四十年了。在农村,宗教尤其是佛教活动已成燎原之势。各级政府虽不提倡也没有反对之意。如此一来,一些过去拆除的寺庙得以修复重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人们在此拜佛求法之外,寺庙竟成了调解村民纠纷的场所。一位村支书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某湾住有四户人家,某日,一家村民的摩托车被盗了,车主怀疑是湾里两户中的一户盗的。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前来调查的村干部。村支书找来除车主之外的三户户主,询问此事是谁干的?三个男人都赌咒发誓不是自己干的!
无奈之下,村支书将三人拉到一座新建的寺庙前,让他们依次跪在菩萨面前发誓不是自己偷的。这时,一位男人畏缩了,他偷偷地把村支书叫到一旁,声称是自己偷了摩托车,放在自家牛栏里,并用一捆稻草盖着。想等找到买家之后半夜骑出去卖掉。
村支书好奇地问:你刚才还对我赌咒发誓不是自己干的,怎么这会儿承认了?偷车者说:我对你发誓你因为没有证据而相信我是清白的,但菩萨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见的。俗话说,你瞒得了人却瞒不了神。所以不能在神像面前说假话。再者,对你赌咒发誓不算个什么,但对菩萨赌咒发誓说了假话是要遭受报应的。那报应若是落在我的身上,我也认了,要是落在我的老婆、孩子身上一辈子都要在悔恨中度过了。
这使我想起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一个人可以不信神,但不可否认在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宗教情怀。
还有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即使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身上也有佛性。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与那些宣扬来世幸福的观念相反。这个故事表明,人只有在尘世而不是在天堂得救。
战争后遗症
说起战争后遗症,似乎只是美国才可能发生。其实不然,战争留下的创伤在那些经历者中间都有可能得到印证。在随州上访的队伍里常年有一批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的退伍兵。他们看上去个个生龙活虎,身体健康。在一些官员眼中,他们纯属无理取闹。但他们心理上经受的创伤谁又知晓呢?即使说给局外人听,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呢?
前不久在家看凤凰卫视,看到湖北武穴一个名叫刘亮华的转业军人种种遭遇,让人唏嘘不已。后来我又在凤凰网上反复看了几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种病不会因岁月的流逝而减轻,相反它会因时间的累加更加突显出来。刘亮华经常做噩梦,在梦中他会梦见敌人并高喊“冲啊!杀啊!”将睡在一旁的老婆蹬落在地上。他还在楼顶上建了一个“碉堡”,说是一旦战争爆发可以用来狙击敌人。他还有梦游的毛病,常常半夜出来挥拳对着一棵大树发泄愤怒。刘亮华参加过小尖山之战,亲眼目睹战友被敌人的枪弹击中而鲜血四溅。那一刻他绝对刻骨铭心,所以他常认为自己的“魂”被吓着了,掉在小尖山了,于是他还专程去了一趟小尖山,希望在当年的战场上把“魂”找回来。
如果不是在烟草公司放了一把火,也许仍然没有人去关注他。对于一个从战场归来的军人来说,尤其看重“誓言”的力量,或者说“承诺”的份量。既然你作为一个领导答应在“买断”后再返聘我,那你必须一言九鼎,哪怕那“承诺”并无文字“凭证”。从这一点来说,刘依然“活”在战争中。因为一个军人绝不能容忍被“愚弄”。
不仅是刘亮华,我的许多战友同样时常“活”在战争中,他们害怕听到鞭炮和烟花的爆炸声,有时睡到半夜,梦见回到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急着寻找手榴弹和枪枝,并大喊大叫将一家人从梦中惊醒。
1988年夏天,我到云南前线采访,并在那里呆了两个月之久。那时中越边界还有零星的战斗。我和驻守在那里的许多军人成了朋友,听到过他们许多故事。有一天,我提出到麻栗坡烈士陵园去看看。尽管临行前我已作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面对满山遍野的墓碑,我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和我同去的司机小张告诉我,他来这里多次了,每次来那辆北京吉普仍你再踩多大油门就是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