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心事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生日的时候能在酒店里开一个生日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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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读初二，妈妈在我六岁那年因车祸去世，我一直与爸爸相依为命。但是祸不单行，一年多前爸爸下岗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进了一家建筑公司做苦力，所挣的微薄工资，除去我的学杂费等，刚好够咱们父女俩的生活开支，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积蓄。我看见同学们过生日，都在酒店里开生日舞会，宴请班里要好的同学，搞得既隆重又风光，心中暗暗羡慕。进入腊月以后，我十四岁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我鼓足勇气向爸爸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爸爸怜爱而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等下次吧，闺女，等你十五岁的生日，爸爸一定在酒店里风风光光给你过一个生日。但是今年……唉！”爸爸的一声叹息，让我心里一沉，我懂事地默默低下了头。 
　　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在台灯下复习功课，爸爸忽然走进房间，抚摸着我的头说：“秀秀，爸爸已经在天南大酒店给你订好了房间，明天你请你的同学去开生日派对吧，记住是808房间。”“真的？”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临时改变主意让我吃惊，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爸爸竟会选择全市最高档的大酒店，班上的同学都以能上那里吃一顿饭而引以为豪呢。“当然是真的，爸爸几时骗过你？”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地下了晚自习，邀请了十几位平时与自己玩得来的同学，直奔天南大酒店，来到808房间，推门一瞧，里面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我不由心里一格噔，心想该不是老爸骗了我吧，现在把一帮好朋友都请来了，如果老爸放我的鸽子，那我在同学面前出的糗就大了。 
　　正在我犹疑不安之际，房间里忽然灯光大作，老爸推着一只十四层高的大生日蛋糕从黑暗中缓缓向我走来，嘴里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哇！”同学们从没见过如此高的生日蛋糕，不由张大嘴巴，夸张地叫起来。 
　　“爸，谢谢你。”我一头扑到爸爸怀里，激动得几乎流下泪来。老爸拍拍我的头说：“傻丫头，别说这么多了，同学们都在等着你切蛋糕呢。”我点点头，对着生日蜡烛许了一个愿，然后与同学们一起吹熄了十四根生日蜡烛…… 
　　切完生日蛋糕，我与同学们一起，一边用蛋糕和奶油相互在对方脸上涂抹着打闹着，一边喝着饮料吃着零食，然后又一起卡拉OK，唱歌跳舞，一直疯玩到深夜时分，方才尽兴而散。 
　　埋单时，服务员小姐拿着酒水单过来说：“包括生日蛋糕一起，一共是六百八十八元。”我一听，不由脸上发热，我知道爸爸跟着建筑队做小工，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工资，这一场生日晚会就花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我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爸爸却毫不在意地朝我笑了笑，跟着服务员小姐一起走到收银台账去了。 
　　走出酒店大门，爸爸推出自行车，载着我直向家里赶去。时值寒冬岁末，一阵冷风吹来，我止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急忙抱紧爸爸，我感觉到爸爸身上是那么的温暖。我把脸颊贴在爸爸背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在大酒店开生日派对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在班上传开了，同学们议论纷纷，有惊奇，也有羡慕，还有的女生因为没有受邀而闷闷不乐。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出奇的好，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还心情愉快地哼起了《猪之歌》。 
　　回到家不一会儿，爸爸也踩着自行车下班回来了。平时老爸都是在工地上吃中饭，我则在学校食堂里吃午饭，晚上老爸下班后顺道从菜市场带些菜回来，咱们父女俩一同动手做晚饭。但这一天我却发现爸爸自行车前的篓子里是空的，我以为他忘了买菜，正要责怪他，不想老爸却拍着自行车后座说：“秀秀，今晚不做饭了，来，爸带你去外面吃饭。”“真的？”因为家里的经济并不宽裕，我记得老爸已经好久没有带我去外面吃过东西了。我兴奋地坐上自行车，爸爸载着我直往大街上奔去。 
　　到了吃饭的地方，我才发现，爸爸竟然又带我来到了天南大酒店。我跳下车，惊奇地说：“爸，怎么又到这地方来了？这里的东西贵得离了谱，咱们还是换一家小饭馆吧。今天高兴，我特别批准您喝二两老白干，怎么样？”爸爸却一边拉着我往酒店里走，一边说：“闺女，别小气，既然出来吃饭，当然就得来高档点的地方。”看着爸爸一脸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情，再想想昨天他给我过生日的大方和豪爽，我不由心生疑虑：“爸，你中奖了？”爸爸一拍巴掌说：“哎，还真被你说中了，前几天我买体彩，中了个二等奖。意外之财，咱们父女俩当然得好好享受一下，你说是不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老爸就已经坐下来，拿起一张菜单开始点菜了。 
　　这一顿饭，咱们父女俩一共吃了一百八十多元，老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去收银台付了账。我见了不由暗暗称奇，以前老爸并不是一个如此大方的人呀，即便真的中了大奖得了意外之财，也不致如此挥霍吧。 
　　然而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头，从这以后，老爸竟然隔三岔五地就用自得车载着我去天南大酒店嘬一顿，每餐少则吃掉一百来块，多的时候一顿饭竟然吃掉三百多块。这可不是老爸的性格呀，老爸到底怎么啦？一连进了几次高档酒店之后，我对爸爸的超常行为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来到网吧，登录到体彩网，看了这一期体彩的中奖消息，并没有本市彩民中奖，我又把今年内所有的出奖消息都查看一遍，也没有发现有本市彩民中过二等奖。也就是说老爸在骗我，老爸并没有中奖。如果老爸没有中奖，那他如此大方挥霍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如果他真有意外的收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要骗我说自己中了奖呢？难道……那只有一种可能，老爸最近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但是这钱来路不正。 
　　一想到“来路不正”这四个字，我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样，立即闪现出不久前发生在邻居齐叔叔家里的一件事。大约半个月前，做水产生意的齐叔叔家里来了一个蒙面强盗，用匕首威吓住齐叔叔的爱人张阿姨，盗走了保险柜里的三十万元现金。事后警察在张阿姨的指引下画出了那个蒙面大盗的轮廓，警方曾拿着那张画像到邻居中间调查。我也看见了那张画像，当时便觉得有些眼熟，现在回想起来，那张画像不正是有点像老爸么？ 
　　这个突兀的想法，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决定做一回业余侦探，通过细心观察，我发现老爸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首先，老爸现在变得越来越懒了，以前每天下班回家都急着洗菜做饭，生怕饿着自己的闺女，现在下班回到家里常常连菜也不买，动不动就去天南大酒店吃一顿。其次，我发现老爸每次在酒店里吃完饭，从不当着我的面付帐，而是亲自到酒店收银台给钱。第三，每当我问起老爸到酒店吃饭的钱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老爸都支支吾吾，不予正面回答。这越发加深了我对老爸的怀疑。 
　　那段日子，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真是一段痛苦难熬的时光——我必须在亲情与正义之间作出抉择——报警，还是不报警呢？直到临近寒假的前一天，我才终于下定决心，拿起学校门口的公共电话，拨通了110这个号码。 
　　第二天晚上，老爸照例懒得做饭，带着我来到天南大酒店吃海鲜。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像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偷，一直不敢抬头看爸爸。吃完饭后，就在老爸准备起身付账时，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大胡子警察对着老爸威严地说：“你是孙秀的爸爸孙忠明吗？我们怀疑你与一宗入室盗窃案有关，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 
　　“我？入室盗窃？”老爸一脸莫名其妙。“被盗的三十万元现金都是刚从银行提出来的新纸币，号码相连，银行已经作了记录。我们要搜一下你的身。”另一个年轻警察二话不说，就把老爸按倒在桌子上，在他身上彻底搜查起来。 
　　我悄悄用手捂住了脸，我怕警察真的从老爸身上搜出犯罪证据，我怕警方证实老爸真的就是那个蒙面大盗。但是我却从指缝中看到，警察并没有从老爸身上搜出一分钱，却从他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纸片。 
　　两个警察都愣住了，问：“这是什么？”老爸说：“是这家酒店的用餐券。”两个警察顿时又起了疑心，盯着他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天南大酒店的用餐券？花了多少钱买的？”老爸看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说：“不是我花钱买的，是发给我的工资。我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建筑公司的老板是天南大酒店的股东，他们欠我一万多块钱的工资，结果只发了一半现金，剩下的全用酒店的用餐券抵了账。这些用餐券是有期限的，过完年就作废了，所以必须赶在过年之前用完……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让我女儿知道，不过被你们这一闹……唉！” 
　　原来如此。两个警察知道是一个误会，不由满脸歉意，对老爸连声说对不起。老爸苦笑一声，摇摇头表示不介意。警察退了出去。我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依偎在老爸温暖的怀抱里。 
　　“对不起，打扰一下。”刚才那两个警察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看着老爸问，“孙先生，你手里还有多少用餐券？”老爸犹豫一下说：“大约还有四千多块吧。”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搔搔后脑勺，用商量的口气说：“是这样的，我准备春节前结婚，婚礼正好就订在天南大酒店举行，要不你把这些用餐券都转让给我吧，我刚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