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然一看电话是她姐安平来的,头皮就有点发紧。近段时间安平总跟她叨叨姐夫彭凯歌外遇的事儿。其实所谓外遇的说法并没什么真凭实据,一切都来自安平的直觉和猜疑。
安然开始还有一套一套的安慰话,后来就觉得烦了。她不说话,安平就嫌她没有同情心,她就自嘲说自己是一只垃圾桶,还是优质的,不锈钢的,让她姐别指望一只垃圾桶兢兢业业吃着垃圾的同时,还能腾出嘴巴来说安慰的话。“这年头,大家都在做各种各样有意义的事,你想找个人倾诉,多难啊!别没良心了。”
安平虽然埋怨安然没有同情心,却还是依赖着她,总渴望从她这儿得到声援,最好是实质性的指导意见。但安然对婚姻极其蔑视,最瞧不起那些在婚姻里死去活来的女人。
这次安平倒没劈头盖脸地往她这里扔垃圾,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话: “快开车到魁星楼隧道来,帮我抓老彭。马上,十分钟行不行?”
“我的姐啊,我从开发区往魁星楼隧道那儿,是从西到东横贯整个烟台市呢!还有,你是不是以为我骑着一枚导弹啊?再说了,你一个人就不能抓老彭了?”
“我一个人……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了?你是正室啊!上去左右开弓给那小三一顿耳刮子,把她扇晕了,再踹上两脚,理直气壮一点。不用怕,现场的人民群众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其实说归说,安然也知道,她姐还真来不了这一套。真要站在人家眼前了,挨耳刮子的八成是她姐,就更别提踹上两脚了。
横贯整个烟台市,安然终于在魁星楼隧道斜对面一家名叫“蒙餐”的酒店门口,见到一个有点像是安平的女人。她真不敢相信这个脖子上拥堵着一条大围巾、头上戴着一顶绒线帽、脸上架着一副超宽大墨镜的女人是她姐。
“你这尊容……要吓死人啊?”安然上下打量她姐,笑得直不起腰来,“哦,看出来了,私家侦探。”
“去你的,我都快冻成冰棍了。”
安平有点热泪盈眶的意思。其实她比安然整整大一轮,算得上两代人了,但无论心理素质还是混世智慧,她处处落于下风,因此就不得不把这个妹妹供在精神导师的位置上。
“让你变成冰棍的老彭去哪了?”安然看快五十岁的姐泪眼花花的,怜悯之心顿起。
“在里面,”安平指指“蒙餐”那两个熠熠发光的大字, “和一个女的。”
安然拉着安平就往酒店走,安平挣扎着: “干吗?”安然说: “抓人啊!你不是让我来帮你抓老彭吗?”安平两腿扒在地上往后使劲: “我看了,这就是家饭店。你说,咱去抓两个吃饭的人……是不是证据不太够?”
“你这不是挺明智的嘛!看来我平日没白教导你。他老彭不就是跟一个女的在一家饭店吃饭吗,又不是上床,你犯得着把自己冻成一根冰棍吗?要是我,早就进来吃点热饭暖和暖和了。老彭那么能挣,可不是让你在一家饭店门口徘徊的。走走,咱们进去吃饭。”
点餐柜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羊腿透着十足的蒙古相,在这大冷天里,还十足地让人生起饕餮之心,:
“我在外面冻成那样,他俩倒好,在里面烤着炭吃羊腿!”姐妹俩坐在一个小包厢里,脸对脸守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炭火,上面架着一只正在往下滴油的羊腿。
“怨谁?老彭又不是不给你钱花。”安然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瞅准羊腿上一块肥硕的地方,开始削。
“熟了吗?”安平将信将疑地探头过来看看, “还有血丝呢!”
安然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说: “老辈人还茹毛饮血呢。姐啊,你就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这样活着没劲。要潇洒一点。比如说老彭,他想干什么,你就让他干去。你四十八了,老彭五十了。一个打拼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他得多累,得有多少委屈?眼见着快变成一个秃顶、掉牙、驼背、没人要的糟老头子了。就算他有个什么风流韵事,不也是垂死挣扎?你抱着怜悯之心和豁达之心,不就完了?反正财产都是你和你儿子的。”
“难道我就不会变成一个没人要的糟老太太?你看,你看我这白头发,我这老年斑。”
“所以我反复强调,你得注意保养。咱不是为了吸引老彭,是为了对得起自己。”
两人吃着说着,安平穿上黑大衣,说要去洗手间。安然问:“去洗手间干嘛穿大衣?”安平说:“外面冷。”
安然左等右等也不见安平回来,心想那是个整天就认识菜场和家的女人,别把自己弄丢了,就出来找。转了两条走廊,安然发现安平正鬼鬼祟祟地贴在一个包厢门口,超宽大墨镜也戴上了。
原来安平上洗手间是幌子,找老彭才是真的。包厢门口都挂了半截珠帘,没有门,安平转来转去,就在珠帘下面看见老彭的小腿和脚了。她家男人的小腿和脚,她自然认识。
没一掀珠帘闯进去掌掴那对贱人,并不说明平日里安然的指导教育出了成效,只是因为安平胆怯了。她是这样一个女人,平时在老彭面前也时不时上来一股“二”劲,让人觉得这是个什么事都干得m来的女人,真的事到临头,有时胆子比老鼠还小。 待续